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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年方十二

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9595 2025-04-10 12:33

  “哥哥姐姐們,這個臧書衡的實力怎麼樣啊?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。”鮑玄鏡正是天真的年紀,綻開燦爛的、無可挑剔的笑臉,在房間裡挑起話題。

  少年披甲的宮維章,冷峻不語,隻是橫刀于膝,用一塊黑布慢慢擦拭。

  裹着華麗草原長袍的孛兒隻斤·伏顔賜,閉目養神。

  諸葛祚在看書。

  範拯以手支颔,全神貫注看着演武台上已經開始的戰鬥,似是什麼都沒聽到。

  好歹景國的謝元初開了口,沒有讓氣氛太尴尬:“還算不錯,但應該還不能入你的眼。”

  挑戰賽的賽場也是在室内。

  正中心是一座由鎮河真君親自加持過諸般法禁的高台,四面都是觀戰的席位。

  高台上空以三才方位懸停三間靜室,天玄地雪,四面鏡牆,所有觀衆都能欣賞到現世天驕的英姿。但非主持允許,無法内外交流。

  【日室】所在,是提前鎖定正賽名額的六大霸國天驕,以及水族的闾韻。

  接下來每一個确定正賽名額的天驕,都會走入其間。

  【月室】所在,是二十五名勝者組成員,這也是“待戰區”,随時等待敗者組的挑戰。

  【星室】所在,是五名赢得了挑戰資格的敗者組成員,這也是“候場區”,劇匮叫到誰的名字,誰就離開房間,登台挑戰。

  除此之外,沒有什麼現場觀戰的貴賓室,就連主持者都站在場邊……黃河之會唯一的主角,就是現世天驕們。

  在另外兩個場地同時舉行的外樓場、無限制場的挑戰賽,亦是如此。

  隻是彼方的主持者,換成了秦至臻和鐘玄胤。

  在這間【日室】裡,謝元初是唯一一個沒有列席朝聞道天宮的人。

  當然可以說,師出名門的他,有蓬萊島成體系的教導,不屑于朝聞道天宮的考驗。但在世人的眼中,他的天賦就是要差列席朝聞道天宮的那些人一籌。

  至于坐在角落裡的水族闾韻……并沒有誰會把她算上。哪怕鮑玄鏡的嘴巴裡會帶一句“姐姐”。

  倒不是說大家都如此不尊重“人族水族本一家”的大政略,而是絕世天驕的眼睛裡,實在很難容得下平庸的存在。

  水族哪有天才?他們也從來都沒有機會證明自己。

  也就是同在楚地的諸葛祚,在進門的時候同她打了招呼。

  但今年才十五歲的諸葛祚,面對自己人生關鍵的賽事,也沒有那麼多心思去照顧别人的情緒。

  “怎麼會呢?臧書衡放出來的這幾個傀儡多有趣。”鮑玄鏡還是很謙虛的:“我年紀最小,此來觀河台,是以學習為主,名次倒是不緊要。哥哥姐姐們要多多指點才是。”

  謝元初忽然有點牙酸。大概明白為何他的“天宮同學”都不太愛搭理他,小小年紀,一套一套的。

  作為在場“最神童”的那一位,鮑玄鏡跟十三歲的範拯,是比當年“八歲能長安”的甘長安,要更誇張的存在。

  甘長安十九歲才來的黃河之會外樓場,他們十二、十三就登台。

  雖然在正統的修行觀念裡,這個年紀身體還未長成,氣力尚有不足,心智也不夠穩定,不應該太過深入超凡的修業。但所謂絕世天驕,總歸是有與衆不同的地方。

  算一算同坐一室的其他人,也就比他們大一兩歲,這倒也不是那麼讓人無法接受。

  如鮑玄鏡天生道脈,生而超凡。八歲還在練武打基礎,九歲進的朝聞道天宮,十歲才正式開始修行,十二歲叩開内府。

  兩年從遊脈走到内府,并不稀奇。

  因為大名鼎鼎的鎮河真君,也是十七歲超凡,十九歲黃河奪魁。

  當今的神童更加早慧,也被很多人視為時代發展的明證。

  鮑玄鏡又問:“元初哥哥,我看那個宛國的許知意也挺厲害,你們不都是道門的嗎?你倆要是遇到了,該怎麼辦啊?”

  謝元初已經完全不想理這個小破孩了,隻敷衍了一句:“既然登台,各憑手段。”

  為了推動玉京山的恢複,明争暗鬥多少年的道門三脈,今年可謂勁往一處使。

  蓬萊島旗幟鮮明支持玉京山作為道國代表參與黃河之會,大羅山甚至直接退出競争,讓出名額來。

  本次替玉京山來黃河之會争名的天驕,不是一個,而是兩個。一個放在内府場,一個放在無限制場。

  比較尴尬的是,代表玉京山在内府場的人,是許知意……而不是他謝元初。

  他畢竟是蓬萊島的人,拿的景國的正賽名額。

  鮑玄鏡的這個問題是有些打他的臉的,偏他還無法計較,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。十二歲是個太有迷惑性的年齡……

  許知意在預賽勢如破竹,他謝元初沐浴中央帝國榮光,坐享正賽名額。要是名次落後于對方,不敢想象會迎接怎樣的批評聲浪。

  而若是正面碰上了,那更是巨大的人生考驗。哪怕把命丢在台上,也不敢輸啊。

  鮑玄鏡眨巴眨巴眼睛:“那元初哥哥遇到我的話,可不要留手哦。”

  謝元初扯了扯嘴角:“我會的。”

  他真的會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台上劍氣亂飛,機關咆哮。

  “說不得,隻能去打裘夢洲了。”站在候場區裡,姜安安默默地想。

  司閣主應該沒有那麼小氣……吧?

  挑戰賽一經開啟,他們這些備賽的選手,就不允許再與外界有接觸。一切應變,隻能臨場。

  比賽過程非常精彩,但與候場的挑戰者無關。

  姜安安隻安靜等待,默默在如夢令裡将對手換成了裘夢洲,開啟戰前的預演。

  忽有噼裡啪啦的一陣響,姜安安擡眼看去,但見無數機關零件如花瓣凋殘,臧書衡面目全非地躺在零件中央……水波将這一切輕輕地蕩漾。

  梁宛白收劍入鞘,用這皿肉模糊的一個人形,宣告雍國的黃河之旅到此為止。

  确實是在禍水裡砥砺出來的殺劍。

  姜安安懷疑自己若是真個選中這位,是否真能像祝大哥所說的那樣抓住機會。

  對自家親哥和祝大哥他們來說,有些事情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。

  可惜自己從小不好好吃飯,也不愛喝水,總喝甜湯……

  等會挑戰裘夢洲,也真的不應該太自信。祝大哥對實力的判斷肯定準确,但前提是自己能夠發揮自己的實力,而不是因為自大或緊張而失據。

  “……來自曲國的麻雲舟,請登台。”劇匮的聲音毫無波瀾。

  從姜安安身邊走過的第二個挑戰者,還對着姜安安拱了拱手、笑了笑,才離開【星室】,登上了演武台。

  “天下劍魁在南境,在下北居多年,想要挑戰裘夢洲裘兄。”演武台上,一表人才的麻雲舟,朗聲說出他的選擇。

  觀戰席上全程參與了賽前指導的白玉瑕直揪大腿。要不要這麼背時?觀河台上沒有軟柿子,智囊團選的目标,也隻是相對姜安安而言,正好風格相克,現今都被人搶先捏了……他的翻本之戰啊!

  “你揪我幹啥?”許象乾怒目而視。

  候在【星室】裡的姜安安,這時也是一臉的便秘表情。

  好好的花容月貌,皺得莫名其妙,欲言又止。因為沒有說髒話的習慣,以至于不知道怎麼表達心情。

  這人剛剛湊過來聊天,說他想挑戰盛國的曹泉,還問自己應該注意什麼來着。

  姜安安本着與人為善的心情,說了些自己知道的情報。順便在對方問及的時候,也說了自己打算挑戰裘夢洲……

  江湖風波惡呀!

  連對手也有人偷的?

  季國的熊問全程目睹了他們聊天,此時看到姜安安複雜的表情,哈哈大笑:“看來星月明珠是不清楚自己坐擁的情報和選擇,是多麼珍貴的資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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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俺們以前在村裡,為一口吃的,為一點澆田的水源,都能拿命去拼。因為窮人窮得隻剩命,除了這個,沒有什麼可以拿去争。”

  “他麻雲舟倒是不缺吃的了,可他想要吃得更飽,想要往前走……臉算什麼?他人的善意算什麼?”

  姜安安倒不至于對“熊問”這個名字有什麼陰影。

  熊問死的那天,哥哥們還給她過了生日。

  對姜望來說,熊問這個名字是切實在他人生籠罩過的死亡陰影。

  而對姜安安來說,這個名字,最多隻是孩童時代大人騙小孩的鬼故事。

  隻是……

  她其實并不是不清楚她所得到的情報和選擇有多麼珍貴,她姜安安沒有了不起,但“姜安安黃河之會智囊團”裡每一個人都很了不起,她怎麼好意思不覺得那些賽前指導珍貴?

  “沒事。”姜安安收拾心情,笑了笑:“他有優先選擇對手的權利,那是他自己掙來的。沒道理我要打誰,大家就都得讓着我。”

  【星室】裡的第四位挑戰者,來自浩然書院的邱楚甫,這時搖了搖頭:“姜大小姐恐怕并不是像熊兄說的那樣,看不穿他人的别有用心……她隻是同情麻雲舟這個人。”

  他生得倒不很英俊,但是氣質溫暖,娓娓道來:“前些年曲國太尉匡羽心的政變,釀造了曲國建國以來最大的悲劇。”

  “政變本身雖然失敗了,因之而死的人,計以兩萬之數!麻雲舟時任都城尉的父親,就是其中之一,他作為皇權的忠實捍衛者,被匡羽心車裂在城門。”

  “麻雲舟是懷着恨一定要證明自己的人。是想要獲得更強力量,保護自己家人的人。”

  邱楚甫溫柔地歎了一口氣:“所以姜大小姐才願意‘指點’他。可惜真心并不能換到真心。”

  “沒事。”姜安安是真個不太有所謂,能夠這麼快認清一個人也挺好:“以後不和這人來往便是。”

  姜安安永遠願意相信人性的善良,永遠給人第一次相信,但沒人能騙姜安安第二次!

  熊問咧了咧嘴:“你看,你姜大小姐不會因為這點事情跟他計較,把他怎麼樣。這就是他敢利用你的原因。”

  邱楚甫溫聲道:“熊兄所言謬矣,鳳飛九天,非梧桐不栖,非醴泉不飲,雖則麻雀之鳴噪耳,鳳豈回眸?”

  本次黃河之會,勤苦書院甚至沒有人來。

  他邱楚甫若是代表浩然書院拿下好的成績,無疑是一項重大的功勞。

  四大書院的替位,就在這些林林總總的事情裡體現。

  當然,再怎麼拿下黃河之會的好成績,也不如拿下本屆裁判的親妹妹。況且這兩件事情還不矛盾。

  所以甭管姜安安是不是鳳凰,他邱楚甫一定是開了屏的孔雀。

  在他看來,熊問也是千方百計地吸引姜安安的注意呢,隻可惜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就是淺薄,一句好話都說不明白。處處給他遞台階,讓他踩着表現自己呢。

  姜安安沒有說話。

  别人不顧死活地誇你時,你反駁或者認可都挺不合适。

  況且她是真的沒有心情再閑聊了。

  如夢令中裘夢洲的身影已經消散,下一個對手卻一時不知挑誰。

  智囊團雖然給了她三個人選,但她或許要面對三個對手都被挑走的可能。

  雖說挑戰次序的規則,是劇匮真君臨場才公布。但智囊團們也不是說吝惜腦力,不舍得給她多選幾個好拿捏的對手。

  實在是她姜安安确實表現不太行,戰鬥風格有所克制、機會比較大的,就那麼三個……

  這次來觀河台,她也算是對自己有比較清晰的認知了。魁首是不敢再想。隻想能盡量往前走幾步,不要太丢老姜家的臉。

  要是能夠挑戰鮑玄鏡就好了……

  這小子才十二歲,氣力都未完全長成,也就是在齊國這樣的天下霸國,能夠成長得如此驚人。但他就算再天才,從娘肚子裡開始修煉,戰鬥經驗也不可能有多少吧?興許能撿個漏……

  心裡正亂七八糟地想着,台上的勝負卻已經分出。

  出乎【星室】幾人的意料——

  麻雲舟的挑戰,以斷手斷腳的慘敗而告終!

  裘夢洲皿染長發,殺氣縱橫。師承萬相劍主,卻斬出了屠岸離的無心劍,化身劍魔,幾乎将麻雲舟撕成碎片。

  這一幕并沒有令現場安靜,反而叫觀戰席沸騰起來!

  在一片沸海中,劇匮的宣聲始終冷靜:“今天的第三個挑戰者,季國熊問,請登台選擇你的挑戰目标。”

  高有一丈的熊問,在起身的時候,真像一頭人熊,體現巨大的壓迫感。他沖姜安安招了招手,又對邱楚甫咧嘴一笑,轉身直接跳下了演武台!

  省略了所有人循規蹈矩的登台過程,他跳到台上,轟出流星撞月般的巨響,眼睛卻掠過了【月室】,看向【日室】的方向。

  他咧了咧嘴,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:“我是小地方出來的,拼了命地走到這一步,回過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來的。”

  “今天有機會挑戰這些預賽的勝利者,我心裡很緊張。他們每一個都是預賽場的勝利者,一路擊敗強敵,赢得所有比賽,才穩穩地坐在那裡。我對上哪個都沒有信心。”

  “前面兩個挑戰者都輸了咧!”

  他在台上露出呆呆的表情:“說句心裡話,要是能讓俺挑戰鮑玄鏡就好了,聽說他隻有十二歲,興許我能撿個便宜……”

  這壯小夥兒的樣子很是扭捏滑稽。

  但觀戰席上,沒有人笑。

  這話可大可小。

  當它是玩笑,就隻是玩笑。若不當成玩笑……就是在挑戰齊國的威嚴,質疑齊國提前鎖定的正賽名額!

  劇匮語氣嚴肅:“在規則上,你并沒有機會挑戰他。若真想跟鮑玄鏡交手,你得先擠進正賽名單——現在好好挑選你的挑戰目标,不要浪費大家的熱情,和你自己的時間。”

  他也算是面冷心慈的典範了,終究不忍看到成長艱難的小國天才,夭折在個人不懂事的輕率裡。一句不算批評的批評,就要把事情帶過。

  但【日室】的鏡牆,這時被輕輕敲響。

  衆隻見——

  年方十二歲的鮑玄鏡,立身在彼,居高臨下,隻是屈起二指,輕輕叩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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