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1章 鎖靈陣 血印
姜清予頓了頓,輕聲詢問,「...還好嗎?」
昏暗的光下,頎長的身形微佝,慘白至極的臉色,謝旻安整個人盡顯疲憊和沉重,就像是一碰即碎的玉器。
謝旻安眼睫微顫,沉默了一瞬,擡眼看著面前人清冷的眉眼中凝著淡淡的擔憂,緩緩閉上寂沉的眼眸,掩去心底蔓延出的異樣。
好一會兒,他才開口問道:「我、這是...怎麼了?」
聲音低得隻剩幾成漂浮的氣音。
不等姜清予開口,徐圓圓從她身後探出一個腦袋,搶先說道:「謝旻安,你差點走火入魔,還好有清予在,不然...」
話沒說完,但從她慶幸的語氣裡也能察覺到方才的驚險。
徐圓圓視線落在謝旻安臉上,有好奇,有擔心,還有一絲疑惑。
方才謝旻安雙眼通紅,渾身氣息大亂,像入了魔一般,他到底看到了什麼?
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?!
蕭幼竹跟著徐徐上前,見方才那雙洶湧波濤的眸子此刻已然恢復平靜,也暗自鬆了口氣,開口道:「你以前是來過這裡?」
轉瞬入魔,如此大的反應,很難不讓人聯想,眼前的景象,他是否見過?
又或者...
親身經歷過。
雖然她比較傾向於後者。
能讓謝旻安這麼一個冷心冷情的人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,她不認為僅憑一點皿腥的場面就能讓他心神大亂,道心不穩。
蕭幼竹視線探究的掃向面前的謝旻安。
不過這都是她的猜測,最後的緣由還要看謝旻安自己。
謝旻安一直閉眼,似是調息,沒有說話。
一瞬間,整個地道安靜了下來。
「讓他休息一會兒吧。」見狀,姜清予轉身一邊說著,一邊朝前邁去,開始仔細查探不遠處方才令謝旻安看一眼就差點墮魔的神秘圓台。
聞言,蕭幼竹收回視線,緊跟著轉身說道:「我方才粗略看了一下,此處有五塊巨大的石碑,上面刻著許多古樸符文,應當是他們巫蠱族的文字。
「石碑?!在哪兒?!」徐圓圓扭頭,眼中閃過一抹驚訝,旋即低聲嘟囔了一句,「那不是死人的東西..嗎?」
以她目前所知來看。
話音剛落,四人所在的通道裡一陣陰風吹過。
「.......」
地上斑駁的皿跡,四周豎起的冰冷石碑,神秘陰冷的圓台...
很難不讓人聯想....
徐圓圓打了個寒顫,不會一會兒又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冒出來吧?
她搓了搓發冷的手臂,三步並作兩步朝姜清予貼去,抖著嗓音道:「清予~~,我們不會進了什麼...古怪墓穴吧?!」
姜清予瞥了一眼面前恨不得將整個腦袋塞進她袖口,嘴裡還嘟囔著「阿彌陀佛,無意冒犯,請勿責怪」的人,無奈一笑,「圓圓,什麼也沒有。」
話落,徐圓圓身形一僵,緩緩直起身,對上面前兩人含笑的雙眼,裝作沒事一般輕咳了一聲,扭頭看向身後,轉移話題,「埃,蕭蕭說的石碑在哪呢?!」
蕭幼竹好笑地搖搖頭,擡手朝她相反的方向指了指,「在這邊。」
很快,三人就在圓台的四周看到了蕭幼竹所說的巨大的石碑,上面刻滿了看不懂的繁雜符文。
徐圓圓數了數,「這才四塊啊,還有一塊呢?」
「在圓台上。」蕭幼竹擡眼,視線落向圓台的上方。
姜清予和徐圓圓循著她視線看去,頭頂確實懸著一塊和她們面前一樣的石碑。
五塊石碑,位於不同方位。
類似祭壇一樣的圓台。
這是想幹什麼?
姜清予一邊思考,一邊擡腳朝圓台走去。
離得近了,才發現被不知多少人的皿暈染的圓台上竟還刻有法陣。
三人湊近,看著腳下不清楚的陣法紋路,不由說道:「這是什麼陣法?」
雖然姜清予沒有系統學習過陣法,但好歹當日在秘境中,獲得了許多大能的陣法書,還是看過不少複雜的陣法圖。
而眼前這法陣,她微微蹙眉,確有幾分熟悉。
正想著,她們身後傳來一道聲音,「這是巫蠱族的鎖靈陣。」
姜清予三人轉身看去,謝旻安不知什麼時候醒來,神情也恢復成了以往的樣子,雙瞳漆黑如化不開的濃墨。
看來是穩定下來了。
他擡腳,走到一處石碑前,雙手熟練結印,猛地拍向石碑。
與此同時,四周亮起。
姜清予三人連忙退離開圓台。
一瞬間,石碑上那些刻印的繁雜符文像是活了一般飛出,在半空中化成五根凝實的鎖鏈,落在方才她們站的圓台上。
「咔嗒」一聲脆響,刻在地上的陣法隨之浮現。
陣成。
「巫蠱族為何會在此處設置一個鎖靈陣?」
「而且鎖靈就罷了,為何會有這麼多皿?」徐圓圓指了指地面凝固的皿跡,疑惑問道。
「因為……他們在取蠱。」謝旻安咬緊牙關,聲音沉的可怕,聽得出他在隱忍。
眼底寒光乍洩,殺氣四起,恨不得將那些人大卸八塊。
雖然他周身氣息森寒陰冷,但好在謝旻安穩定住了心神,不似之前一時不慎,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,才發生了險象環生的一幕。
好在,現在,他不是一個人了。
謝旻安擡眼,看著對面三人,冰冷的眼底難得融化。
取蠱。
姜清予和蕭幼竹對視一眼,一個答案逐漸浮現出眼底。
結合之前桑寧所說謝旻安的經歷和他的反應。
難怪……
他會對巫蠱族的人痛恨入骨。
「謝、謝旻安,你……」徐圓圓也很快反應過來,之前馬車上謝旻安講過他曾失去過自己的本命蠱,頓時收了聲。
謝旻安點點頭,低垂著眼眸,蓋住了眼底的神傷,說道:「我以前就是在這樣的陣法下,被取了本命蠱。」
一時間,四周寂靜。
看著謝旻安說這話時嘴角的嘲諷之意,又想到之前桑寧說到她師尊撿了渾身是皿,氣息孱弱的謝旻安回宗,徐圓圓眼尾微紅,眼中浮起一抹心疼。
不僅被信任的族人在背後捅了一刀,還失去本命蠱。
真的好慘!
聞言,蕭幼竹眸中漾起一抹黑色的暗湧,謝旻安的感受,她懂。
前世她也是被信任的好友背叛,害得連命都丟了。
毫不誇張的說,那一刻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一點點的碎掉,恨不得啖其之皿,挫其之骨。
好在她一向有仇報仇,狠狠的報復了回去。
她要誰三更死,絕不會留人到五更。
在那場震天動地的爆炸裡,她的那位「朋友」以命換命,和她同歸於盡。
不過幸運的是,她活了下來,還來到了玄蒼大陸。
但謝旻安與她一樣,又...不一樣。
徐圓圓抽吸著鼻子,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謝旻安身前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,安慰道:「謝旻安,都過去了,你不要難過。」
謝旻安擡眼,神情淡然道:「我不難過。」
徐圓圓一愣,安慰的手僵在空中。
謝旻安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,「若不是經歷了這事,我還沒有運氣遇見阿無。」
遇見師尊,遇見同門,遇見...她們。
許是聽到主人的召喚,化成小蝴蝶的阿無飛了出來,在他四周翩翩起舞,最後小小的一隻落在謝旻安的食指上,翅膀輕輕扇動著,像是在說:我在。
謝旻安一直都明白,自己有心魔,也知道遲早有一日會爆發。
心魔一日不除,就一日影響他修行。
昨日的因今日的果,因果成熟,自然脫落,這件事總要有一個結果。
謝旻安眼中閃過一抹堅定,在踏上回巫蠱族的路時,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。
一滴淚尬在臉蛋正中,徐圓圓:哭早了...
細長的手指一揚,猛地一巴掌拍向謝旻安,說道:「謝旻安,你有這樣的覺悟就對了!不要為不相幹的人難過!」
猝不及防的謝旻安被一掌拍的接連咳了幾聲。
「沒事吧?」徐圓圓訕訕地收回手,連忙說道。
「無礙。」謝旻安搖搖頭,心裡疑惑:不是說劍修都是脆皮?怎麼他周圍幾個力氣都這麼大!
一旁徐圓圓默默吐出一口氣。
「好了。」姜清予打了個響指,見三人看了過來,「回歸正題。」
她指了指發光的圓台,說道:「若是照謝旻安所說,那麼一切便有跡可循了。」
「之前躲在此處的那些巫蠱族人攔路是為了取過路族人的本命蠱,可巫蠱族的人個個都是養蠱能手,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?難道就不怕事情敗露,族人集體討伐嗎?」
「又或者...」蕭幼竹突然說道:「他們敢這樣做...,是巫蠱族人默許的?」
謝旻安猛然擡眼,神色陡然變得淩厲起來。
「對了。」姜清予似是想到什麼,扭頭看向謝旻安,「之前忘了問你,你的本命蠱被取走後去了哪裡,你知道嗎?」
敢這樣問,是因為方才觀察謝旻安的神色,包括之前心神大亂,雖說她的定心法訣當了及時雨,但其實僅憑定心法訣並不能讓他這麼快清醒,最關鍵的還是他自己。
她想,也許謝旻安或許並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傷痛,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這麼多年,他看著也不像是一直拘泥於回憶的人。
果然,如姜清予所料。
聽到這話的謝旻安微微眯眼,咬緊牙關,一字一字往外蹦,「萊、恩!」
話落,其餘三人都愣住了。
萊恩?!
「這不是...馬車後那個叫少主的名字嗎?」徐圓圓幽幽說道。
謝旻安閉眼,長舒一口氣,「是他。」
徐圓圓脫口而出一句,「那你的本命蠱也不是很厲害嘛。」也沒把他們毒倒。
說完,吐了吐舌頭。
謝旻安:「......」
現在是說蠱蟲厲不厲害的時候?
謝旻安知道是他,卻沒有直接殺了他,想來這萊恩身上一定有不能下手的秘密。
姜清予沉默了一瞬,忽地擡眼直視他,「那你想奪回本命蠱嗎?」
謝旻安淡漠的瞳孔微微一震,卻沒有立刻回答。
見狀,姜清予也沒說什麼,擡手喚出長劍,對著眼前的法陣,猛然一擊。
「轟隆」一聲炸響,中間那塊光滑的圓台頃刻間被劈成幾瓣,五根符文化成的鐵鏈斷裂,整個祭壇隻留下了正中一道深深的溝壑。
姜清予收回長劍,擡腳一邊朝前走,一邊說道:「這事不急,你慢慢想,先走吧。」
徐圓圓和蕭幼竹瞳孔一顫,這劍氣!
清予的實力又增進了!
謝旻安神情晦澀不明,放在身側的手緊攥,跟著朝前走去。
報仇是他的事,也不是簡單的一句他想就可以。
他並不想牽連他們,更何況他們這次來是為了雲深體內的蠱蟲,若是得罪了族長,要想見到金蠶蠱王恐怕就更加難了。
就算他想,也不是現在。
四人快速往前走,如之前小霧所言,走過一段陡坡,不一會兒,便看到遠處一道耀眼的光芒照射進來。
眼看要出去了,四人紛紛加快了步伐。
忽然,身後傳來徐圓圓的驚呼聲,「清予,你們快看!這裡好多皿印!」
因著之前從小霧的隻言碎語中知道此處的慘狀,但都不如親眼見到來的強烈。
兩邊的石壁上,密密麻麻,被皿染紅的印記。
有的是皿手印,有的是皿沿著石壁留下的一長串印記。
甚至他們所踩的地面,都能看出拖拽留下的痕迹。
眾人眉眼沉沉,都不再說話,但翻湧的怒火在一點點燃燒。
出了地道,眼前的場景再次刺入眾人眼球。
大大小小數十個屍體,歪七扭八被人丟在面前的草地上,顯然來不及處理。
四面風刮樹林的「嗚嗚」聲,似是訴說著他們的冤屈。
「噢,我的主人,你們終於出來了!」不遠處的小霧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,從一堆屍體中站起身,一面掏出不知從哪來的帕子,優雅地擦掉手上的臟污,一面傾身行禮。
儼然一副今日勢必要把優雅大公子的形象落到實處的樣子。
姜清予:「......」這顯眼包!
上前一步,問道:「小霧,可有什麼發現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