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素跟着小厮踏入老夫人的院子，還未行禮，便聽到上首傳來溫和的笑聲——

　　“素丫頭來了。”

　　老夫人端坐在雕花楠木椅上，手中撚着佛珠，目光和緩，似乎帶着幾分真心的欣賞。

　　她仔細打量着周素，笑意更深了一分，話語中透着刻意的誇贊：“我一直都是你是個知分寸的好姑娘。”

　　周素微微一頓，随後規規矩矩地屈膝行禮，聽着這份刻意的誇贊。

　　這是在她面前鋪墊什麼？

　　果然，老夫人悠悠歎了口氣，似是感慨一般道：“我早就知道，你是個知分寸的好姑娘。進了元洲的院子也不鬧，安安分分的，叫人如何不喜歡呢？”

　　她輕輕一笑，語調透着幾分笃定，“旁人進了那院子，怕是早就鬧得天翻地覆了。”

　　周素心神微動，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收緊些許。

　　老夫人的話雖是誇她，卻更像是在點什麼。

　　“元洲啊，性子冷，不愛說話，可他畢竟是要成家的。你既然能待在他身邊，若是再能勸他開枝散葉，給老身添個一兒半女......”

　　老夫人輕輕撚着佛珠，聲音緩慢而柔和，“這側室的位置，自然是你的。”

　　話落，屋内陷入短暫的寂靜，唯有佛珠輕輕碰撞的聲響，帶着不疾不徐的節奏，如同她此刻的語調一般，意味深長。

　　周素微微擡眸，看着老夫人臉上那副從容不迫的神色，終于明白了她鋪墊了這麼多話的真正用意。

　　什麼“知分寸”。

　　什麼“安安分分”。

　　不過是讓她心裡有數，讓她認清自己的位置，讓她明白，她所擁有的“體面”從何而來。

　　老夫人說得溫和，甚至帶着幾分慈愛，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——

　　她之所以能留在顧元洲身邊，不過是因為她乖巧懂事，不吵不鬧，合老夫人的心意。

　　若是想要更穩固的地位，想要一個名分，就必須拿出讓人滿意的籌碼。

　　比如，勸顧元洲娶嫡妻。

　　比如，替他生下子嗣。

　　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緊，又很快松開，唇邊漾起一抹笑，笑得溫和，甚至帶着些許難掩的激動，仿佛被老夫人的話打動了。

　　她輕聲道：“奴婢明白了。”

　　老夫人目光微閃，似乎對她這般順遂的态度頗為滿意，輕輕點頭：“你是個聰明的孩子，自然明白老身的意思。女人啊，最重要的還是要有個依靠，有了孩子，才算真正安穩。”

　　“是，老夫人。”周素溫順地應下，目光微垂，落在老夫人指間那串不停轉動的佛珠上，眼底情緒幽深，波瀾不顯。

　　老夫人頓了頓，似乎還想再叮囑什麼，最終隻是微微颔首，道：“行了，去吧。”

　　周素屈膝行禮，緩步退了出去。

　　踏出屋門的那一刻，她才輕輕呼出一口氣。

　　她原本溫和單純的神色在刹那間褪去，如水波散開，化作一片平靜的冷意。

　　僞裝卸下，她的唇角仍挂着那抹恰到好處的笑意，隻是眼底卻已無半分方才的溫順。

　　她站在台階下，微微擡眸，看着院中蒼勁的古松，目光微涼。

　　側室的位置？

　　這算是對她的恩賜，還是對她的施舍？

　　勸顧元洲娶妻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