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呸你八輩祖宗！這水池子怎麼着就是你的了。我不管，今天誰不跟小姐走，我都要跟小姐走！二虎子，你跟娘一起走！”

　　大娘的戰鬥力絕對是一流，餓的人都癟了，也不耽誤她罵人的時候手腳齊上。

　　書生冷笑了一聲。

　　“當初要不是你不肯為大家着想，我們也不至于被逼上山找野菜，更不至于困在這山上，一條人命跟這麼多條人命，你也算不過來？”

　　剛才還強悍的大娘，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，把小孩死死抱在懷裡。

　　“俺孩子也是人命！你們餓，憑什麼就要吃俺孩子！”

　　唐初雪在旁邊聽着，心裡暗驚。

　　大雪到如今，時日并不多，按理說，不該出現易子而食的事。

　　是這書生太狠心，還是山上的百姓，當真苦到如此程度了？

　　“誰要吃了？就讓你換換而已，是你自己不同意的。”

　　書生說的理直氣壯。

　　“換換？換了俺兒還有活路嗎！”大娘氣得直哆嗦，死死抱着懷裡的孩子。

　　眼看着兩邊難民就要打起來了，一個白首老人顫顫巍巍地走出來，對着書生就是一拐棍。

　　“你們還認不認我這個族長了！都少說一句！逃難出來不容易！！”

　　老人氣息不足，拖拉出來長音，帶着明顯的顫抖。

　　兩邊人都低下了頭，誰也不看誰。

　　唐初雪卻敏銳看見，那書生眼底帶着幾分恨意。

　　站在書生身後的，明顯都是青少年。

　　而站在大娘那邊的，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。

　　如果真的再發生什麼沖突，吃虧的肯定是大娘他們。

　　“小姐，讓您見笑了。”老族長顫抖着行禮。

　　唐初雪給了陸羽一個眼神，讓他去扶起老人家。

　　“老人家，天色晚了，溫泉邊上，能不能給我們留一個地方？”唐初雪笑着問道。

　　李斯年聞聲看了她一眼，此時天色不算晚，若下山還來得及。

　　她這是又有什麼打算？

　　“好，好。”老族長連連答應，親自帶着人收拾出來了一片幹淨地方。

　　唐初雪帶來的難民都是搭草棚的好手，趕在夜幕落下之前，搭起了草棚。

　　夜入中天。

　　看着盤腿坐着的李斯年，唐初雪猶豫再三，還是小聲問了一句。

　　“王爺，您腿不麻嗎？”

　　“不麻。”

　　李斯年目光清冷，身姿挺拔，看着他端端正正的模樣，唐初雪也不好意思躺着，一晚上換了好幾個姿勢。

　　天近黎明。

　　外面傳來一陣呼喝聲，唐初雪猛地站起身。

　　那個書生真的動手了？

　　唐初雪還沒邁步出去，頭上就一陣暈眩。

　　李斯年連忙扶住她，把她整個人護在懷裡：“慢點。”

　　“好，好。”

　　唐初雪臉色不自主升溫，穩了穩心神掙脫他的懷抱，大步走了出去。

　　“小姐，王爺。”

　　站在外面的侍衛齊齊行禮。

　　唐初雪看了眼身後清冷的身影，他也派人守着了？

　　老族長指着書生，罵得痛哭流涕。

　　書生臉色郁郁地低着頭沒說話，可拳頭卻攥得嘎嘣嘎嘣響。

　　唐初雪聽一會兒就明白了，這書生竟然想趁着夜深人靜，把老族長他們綁起來。

　　緊接着兩邊人打起來，就被唐初雪和李斯年的侍衛分别壓住。

　　沒想到這書生竟這麼大膽子。

　　唐初雪眯了眯眸子。

　　“你還有沒有點良心了……”老族長拄着拐棍哐哐砸地。

　　書生突然冷笑了一聲：“老東西，讓你活到現在，我就是有良心的！”

　　周圍難民都安靜了，老族長本來睜不開的眼睛都瞪大了：“你，你小子叫我什麼？”

　　“老東西！”

　　書生吼得頭上青筋都往起蹦，整個人往前蹿了兩下。

　　“你自己看看，外面那些逃難的，哪還有老人？就是我們心善，還給你一口吃的！現在你竟然要幫起外人來了。”

　　“滾！趕緊滾！這溫泉你也别想要，帶着你那幫老不死小不死的，給我馬上滾！”

　　旁邊的侍衛握緊了手裡的刀，若不是他們紀律嚴明，現在就抽刀砍了這個混蛋玩意！

　　“好，好……我們走，我們老了，沒用了！我們走！”

　　老族長憋了一口氣，臉色紅的吓人。

　　圍在他身邊的人，一個個看着書生咬牙切齒。

　　可他們也沒有辦法，因為那書生身後站着的半大小子裡也有他們的子侄。

　　眼看着書生得意洋洋的樣子，唐初雪冷笑了一聲。

　　“一群大男人，有本事自己出去找吃的，搶爹娘親戚的，算什麼本事？”

　　書生身後的那些小夥子，面色微動，但終究是沒有動作，他們的心已經随着雪災徹底冰封了。

　　最後有人破罐子破摔喊了一聲。

　　“我們走！”

　　“對！走！咱們一起走！我就不信了，咱們肯定比這些老東西活得好！”

　　“老東西們，我們肯定會闖出一片天地，到時候你們就後悔去吧！”

　　少年梗梗着脖子，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，揮舞着手臂吵吵着要走。

　　書生明顯慌了，可身後少年們的喊聲越來越響。

　　唐初雪冷眼看着書生，以她的判斷，這個書生絕沒有膽子，更沒有那個統領力，在這個時候跟衆人唱反調。

　　“我們走。”

　　這一聲，書生是咬着牙說出來的。

　　他快步離開的時候，連一句狠話都沒放。

　　那些少年一個個滿臉驕橫，他們不知道，自己離開的可能是災年中，唯一一個活命的機會。

　　留下的難民中，也有想上前挽留的，隻是都被族長攔下來了。

　　這些難民中的事，唐初雪不願過多參與，她隻要知道剩下人的選擇就可以。

　　等待最後一個少年走遠，族長無奈地歎了一口氣。

　　他拄着拐杖，一步一哆嗦，最後“噗通”一聲跪在唐初雪面前。

　　“小姐，求求您，收留我們這些老弱婦孺，我們能幹活。”

　　後面的難民也跟着跪了一地，有的抹淚，有的跟着哀求。

　　目之所及，盡是哀傷。

　　“老丈快起來，收留談不上，但山下還有不少難民，若是你們願意，可以加入他們。”

　　“災年裡抱成一團才好取暖。”

　　唐初雪扶起老族長，把後續事宜交給了陸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