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快别鬧唐小姐了，她還會賣了你們不成？”

　　婆子正鎖門，聽見動靜回頭。

　　孩子們不知道唐初雪的身份，沒個輕重，再失了禮數可不好。

　　唐初雪對她搖搖頭，俯身将最小的一個孩子抱起來。

　　孩子都小，不占什麼地方，加上唐初雪，一共也就坐了三輛馬車。

　　一路上，孩子們幾乎沒安分待在裡面，都在掀了簾子往外看。

　　馬車搖搖晃晃，拐進一個岔路口。

　　“到了嗎？”

　　剛一停下，唐初雪懷裡的孩子就迫不及待仰頭。

　　“還要再往前走一段，這裡馬車過不去。”

　　“啊……”

　　孩子摸了摸小桌子，“那我們回去的時候還可以坐馬車嗎？”

　　“當然了，他們到時候會來接我們的。”

　　哄着孩子下了馬車，唐初雪招呼着其他人出來。

　　約莫走了三四十步，眼前豁然開朗。

　　大片翠色的草地有幾個濟慈院那麼大，在陽光下滿是生機。

　　孩子們霎時呆住了，愣愣看着眼前的景象。

　　唐初雪随便找了地方坐，由着孩子們去玩鬧。

　　“小姐，你看那是誰！”

　　不知過了多久，唐初雪曬着太陽生出些困意。

　　耳邊低呼将她喚醒，擡眼往他們來的方向看去。

　　李斯年？

　　熟悉的人影一身玄衣，腰間的穗子随着腳步輕晃。

　　“你怎麼來了？不是說今天要出城一趟？”

　　唐初雪說着要起身，擔心出了什麼事情。

　　李斯年将她按回去，輕描淡寫地說：“順路罷了，過來這邊看看。”

　　沒拆穿他，唐初雪拉着人一起坐下。

　　“喜歡孩子？”

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唐初雪一愣，随即反應過來。

　　“談不上喜歡，這些孩子太可憐了，就想讓他們開心些。”

　　她也需要放松放松，這幾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斷，神經一直緊繃着。

　　不遠處，一個穿着灰布衣服的小女孩兒，抱着膝蓋坐在草地上，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唐初雪。

　　俄而，女孩兒從地上爬了起來，一隻手鎖在袖子裡。

　　因着她不愛說話，唐初雪對她有些印象，招手讓人過來。

　　兩人之間的距離一點點縮短，李斯年不經意擡頭，眸光一厲。

　　“站住。”

　　女孩腳下頓住，乖巧站在原地。

　　唐初雪一頭霧水，看看這個，看看那個。

　　“她怎麼——”

　　話音未落，餘光中，女孩兒抽出袖中匕首沖過來。

　　心跳蓦地停住，腦海中隻餘下一個字。

　　逃！

　　四肢卻像是被人定住，半分也動彈不得。

　　身側，李斯年長劍出鞘。

　　“咣當！”

　　鐵器相撞的同時，李斯年另一隻手拉起唐初雪，一個旋身，将人帶入懷中。

　　目光落在唐初雪身上，李斯年手腕一轉。

　　劍尖不偏不倚，直指女孩兒眉心。

　　唐初雪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，隻覺得心跳加速，幾乎要跳出嗓子眼。

　　耳邊，李斯年的心跳聲同樣劇烈，卻莫名讓人心安。

　　女孩兒抿唇，深深看了唐初雪一眼。

　　任務失敗，回去還要過那樣生不如死的日子，連死都是一種奢望。

　　不顧近在咫尺的劍芒，她猛地俯身。

　　李斯年手腕一擡，劍尖險險劃過她頭頂發髻。

　　“别……”

　　虛驚一場，唐初雪垂眸。

　　下一瞬，女孩兒拾起匕首，毫不猶豫刺入她自己心口。

　　唐初雪瞳孔微張，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兒。

　　那一瞬間，她以為女孩兒要來殺她，原來……

　　她竟是要尋死。

　　眼睛忽然被人捂住，李斯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
　　“别看。”

　　“我不怕，就是……”

　　話到嘴邊，唐初雪有些說不出口。

　　與死亡擦肩而過，說不害怕都是假的。

　　況且，這麼小一個孩子，失敗之後怎會如此決絕的自殺？

　　自己此時不殺她，回去之後也斷然不會動手，她又在害怕什麼？

　　思緒亂作一團，唐初雪搖了搖頭，不再往深處想。

　　“她先前也沒見過我，怎麼好端端的要冒這種險？”

　　“不對啊。”

　　見事态平息，婆子放開護着的孩子過來，目光落在女孩兒身上時低呼一聲。

　　“之前送回來的是有一個女孩兒，但也不長這樣啊。”

　　“什麼意思？”

　　唐初雪聽出蹊跷，想要蹲下去檢查。

　　李斯年将人攔住，示意手下先把屍體帶走。

　　這人是貪狼出事之後新選上來的，行事還算穩重。

　　“孩子們在，私下查。”

　　唐初雪回神，逐漸冷靜下來。

　　察覺到孩子們都突然安靜了下來，她擡頭看向周圍。

　　“漂亮姐姐，她是壞人嗎？”

　　“我看到她拿着小刀，她是不是要欺負漂亮姐姐啊？”

　　到底年幼，還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。

　　離得近些的幾個孩子湊了上來，眼中滿是對唐初雪的關切。

　　怕他們被吓着，唐初雪勉強擠出個笑。

　　“對啊，壞人現在被這個大哥哥打敗了。”

　　“大哥哥好厲害啊，比話本子裡的大俠還要厲害！”

　　後面跑過來的小孩兒很興奮，說着，手上比劃起來。

　　“先生跟我們講過，大俠都是這樣，三兩下就把壞人制服了！”

　　“漂亮姐姐，你心上人真厲害啊！”

　　唐初雪笑容僵住，看向語出驚人的孩子。

　　小孩無辜地跟她對視，絲毫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。

　　轉頭正對上李斯年蘊着笑意的眼，唐初雪擡腳就走。

　　看起來，似乎有些……落荒而逃的感覺。

　　“大哥哥快追呀，漂亮姐姐害羞啦——”

　　小孩兒嬉鬧起來，邁着小短腿去追唐初雪。

　　李斯年唇角上揚，目光始終落在唐初雪背影上，擡腳跟了上去。

　　忙活一天，到了睡覺的時候，唐初雪卻半點困意也無。

　　空中明月高懸，唐初雪坐在院中，捧着瓷杯出神。

　　李斯年的心跳好像還在耳邊，讓她不禁有些臉紅。

　　那樣的生死關頭，他揮劍的動作行雲流水。

　　就好像……

　　“王爺。”

　　院外，下人行禮的聲音傳來，唐初雪瞬間收斂了神情。

　　“怎麼這會兒過來了？”

　　未免他問自己怎麼沒睡，唐初雪先發制人。

　　“那個孩子查出來了，是被挑走之後再送回來的。”

　　“梨花衛？”

　　方才種種念頭都沒了，唐初雪恨的咬牙切齒。

　　“這女人到底要害多少人才肯罷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