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叫你家掌櫃的來，我跟他說。”

　　被落了面子，男人有些不悅，卻仍舊沒太嚣張。

　　小二笑得謙遜，道：“掌櫃的出門談生意去了，這幾日都不在。”

　　“那你就先讓我進去，到時候他要是怪你，你來找我就是。”

　　說着，男人示意身後遞上銀子。

　　“不過是行個方便，你上下一打點，這事情不會叫他知道的。”

　　小二雙手垂着，被袖子遮了小半，壓根不看觸手可及的銀子。

　　“規矩就是規矩，我們這些人可破不得例，您看？”

　　“不識好歹的東西！”

　　男人憤憤罵了句，甩袖離開。

　　沒走幾步，他回頭看去，小二已經退回門内。

　　“你們幾個就在門口給我守着，一旦她們出來，立刻将人拿下。”

　　“是！”

　　将樓下的鬧劇盡收眼底，白露進屋講給唐初雪解悶兒。

　　“您是沒瞧見，他臉都綠了，最後還不是沒進來，小姐，您是怎麼知道他們不敢進來鬧事的？”

　　唐初雪臉上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長相，正到關鍵時候，她緊抿着唇，恐打斷了葉宇宸的動作。

　　少頃，才聽她出聲。

　　“昨天剛來的時候在外面閑逛，聽人說了幾句。”

　　“那我們為什麼不直接住在這兒，這樣不是會少很多麻煩？”

　　“是少些麻煩，可有些事情也不方便了。”

　　唐初雪并未細說，隻道這一句，湊在鏡前細看自己的臉。

　　白露似懂非懂，索性不再琢磨。

　　天色一點點變暗，酒樓外，守在門口的漢子們接連打起哈欠。

　　“這都大半天了，她是住在裡頭了不成？”

　　“興許是知道我們在外面，吓得不敢出來了。”

　　“别說，還真有……”

　　幾人說着，小二忽然走了出來，見到他們還有些詫異。

　　“你們怎麼還在這兒？那姑娘早走了。”

　　正吹噓的幾人愣在原地，目光在小二和大門之前來回看了幾遍。

　　“你是說，她們已經出來了？”

　　“是啊，早走了，你們這麼多人在門口，沒看見？”

　　特定的房間都是專人收拾，那間正是小二去拾掇的，自然清楚得很。

　　“壞了！”

　　幾人面色驟變，火急火燎往主家跑去。

　　“跑了？”

　　男人衣襟半敞，懷裡抱着個美人，周身的氣勢吓得美人微微發顫。

　　“小的……小的們片刻不離地在門口候着，實在不知她是幾時離開的，請您責罰。”

　　“責罰？”

　　“你們除了這一句，就不會說别的了嗎？”

　　男人面色陰郁，語氣詭異地平靜，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。

　　半跪在地上的一群人瑟瑟發抖，不敢言語。

　　屋内一時沒了聲響，幾人吞咽口水的聲音格外明顯。

　　“啪——”

　　突如其來的聲響吓得衆人一個哆嗦，卻沒人發出半點響動。

　　“一群廢物！”

　　“不過就是一個女人，要你們追，你們追不上，要你們守，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走了，我要你們幹什麼？”

　　“留着聽你們說‘請您責罰’？”

　　粗重的喘息昭示着男人的怒火，底下人戰戰兢兢，腦袋越垂越低。

　　忽然，因為他起身的動作而摔在地上的美人抽泣一聲。

　　“怎麼，連你也打斷我的話？”

　　美人字不成句，連連搖頭。

　　“滾！”

　　“都給我滾出去！”

　　噼裡啪啦又是一通摔，幾人連爬帶滾出去的同時，屋内基本沒什麼東西幸存。

　　與此同時，易容過後的唐初雪換上髒兮兮的衣服，躲在了人牙子帶藥人回去的必經之路。

　　腳步聲漸近，她慢慢屏住呼吸。

　　“砰”的一聲，一枚石子擦着人牙子耳廓，鑲入他身後的磚牆。

　　“什麼人？！”

　　人牙子大驚失色，下意識将身後的藥人護住。

　　周遭一片寂靜，好似方才隻是他的幻覺，耳邊灼熱的痛處卻提醒着他，那是真實發生過的。

　　“都走快些，快！”

　　人牙子四下看着，趕鴨子一般，将衆人往前趕。

　　人群中不乏年邁的老者，腿腳不怎麼利索，一不小心摔倒在地。

　　“啧，其他人不要停……”

　　說着，人牙子跑過去扶老人。

　　唐初雪趁機沖出，将她早就盯上的人一把推進陰暗處，自己則混入其中。

　　計都悄無聲息出現，将那人打暈帶走。

　　院子裡給他們準備了吃的，比清水好不了多少的米湯，以及冷硬的窩窩頭。

　　這群人對此習以為常，一擁而上，各自搶占吃食。

　　唐初雪故意放慢了動作，等到她時，桌上已經被搶空。

　　“餓着吧，明天動作快些。”

　　每天都有吃不上飯的，見她還在桌邊站着，有人說了句。

　　夜裡，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裡，幾個人湊活蓋着一張被子。

　　唐初雪故意尋了個角落，挨在老人身邊。

　　别人都湊在一起取暖，倒方便了他們說話。

　　“老爺爺，您還記得我嗎？”

　　見老人微阖上眼，唐初雪忙問。

　　聞言，老人轉頭打量了她幾眼，末了搖搖頭。

　　他們老兩口住的離村子其他人遠，平日也沒什麼來往，他對這些人都不熟悉。

　　唐初雪知道他想岔了，低聲道：“我前些天在您家裡借宿，我們好幾個人呢，您再想想。”

　　“是——”

　　“咳咳咳，咳咳……”

　　下意識驚呼出聲，老人忙咳了幾聲，以免被旁人覺出異樣。

　　“你怎麼來了？”

　　“我們回來時……”

　　唐初雪将前後事情說給老人，面色凝重。

　　“南蠻人此舉實在欺人太甚，我混進來就是想跟着你們，找到幕後主使。”

　　“你這樣會被發現的。”

　　老人說着，擡頭看了看周圍，“我們常年吃藥，身上有特殊的味道，每天出門前他會給我們身上撒藥粉遮住味道，明天早上他過來，就會看出你不對勁。”

　　這唐初雪倒是沒想到，一時間傻了眼。

　　現下要出去也不可能，難不成好不容易混進來，就要這樣前功盡棄？

　　兩人面面相觑，過了好一會兒，老人忽然有了主意。

　　“你要是不嫌髒，明早醒來你先套上我外頭這層衣裳，他不會挨個兒檢查，興許能蒙混過去。”

　　“不嫌不嫌，是我們考慮不周，要不是跟您搭上話，恐怕我就該露餡兒了。”

　　唐初雪道過謝，心裡踏實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