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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四百三十七章 此劍絕魁名

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11739 2025-04-10 12:33

  舉座皆驚!

  誰也沒有想到,一直拖延到最終階段,将閻羅殿推演至最後一步、成功顯現閻羅天子真身的秦至臻,竟然還是敗了!

  但輸在這披霜風、浴赤火、踏青雲的劍仙人手裡,卻也沒誰能說一聲不服!

  這是亘古絕巅的一劍,仙人以高山絕巅為劍,洞破長夜幽冥,擊敗閻羅天子。

  其狀巍巍,其勢峨峨。

  其光煌煌,其威赫赫!

  此戰絕不輸于鬥昭和重玄遵的絕世之戰,甚至于猶有過之。

  外樓場那些交相輝映的天驕,因為太過耀眼、太過璀璨,一度讓很多觀者心神倦怠下來,對内府場的戰鬥難以提起勁頭。

  雖則姜望一上台就創造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快取勝的記錄,莊國林正仁未戰而敗。

  但難免也更叫人覺得……

  不過如此。

  戰前反噬的事情都會發生,這就是内府場的層次嗎?

  直到牧國天驕鄧旗展現絕頂天資,諸多恐怖殺法混為一爐。

  内府場才算是有了看點。

  到了齊楚兩國天驕的巅峰對決,很多人才開始正視這屆内府場的質量。

  可惜神魂之争雖然絕強,在内府層次算是最頂尖的對決。畢竟主要是發生在通天宮内,觀衆很難窺得精彩。

  姜望從破碎的火界中躍出,以殺生釘釘碎吞賊霸體的那一幕,才算是留下了驚豔的畫面。

  而後秦至臻當場同耀五府,直追外樓場的重玄遵,瞬間将觀者的期待拔至最高!

  半決賽上半場,逆旅對決天子劍,更是把這屆黃河之會内府場的精彩程度,提升到了曆史前列。

  這竟不是終點!

  半決賽下半場之後,已經沒有人會懷疑

  本屆黃河之會内府場的質量,已在曆史前三甲。

  劍仙人對決閻羅天子,絕對是亘古以來,最精彩的天驕對決之一!

  姜望摧山為劍,撞破閻羅天子時。

  齊國觀戰席上,與一些軍中年輕将領坐在一起的王夷吾,眼中沸騰了許久的戰意,忽而黯淡下來。

  在姜望這一劍之前,他始終不覺得自己站到台上,表現會有不如。若無東街口之罰,誰能代表齊國出戰内府場,尚未可知。他也該在這天下之台,與列國天驕相争!

  在姜望這一劍之後,他的的确确,找不到擊敗其人的可能!

  但王夷吾畢竟是王夷吾。

  那眸光方黯,複又亮起。

  今日不如,未必明日不如。

  一日不如,未必千日不如!

  姜望能夠後來居上,擊敗他,超過他,他王夷吾如何不能反超回來?

  不盡狂瀾走滄海,一拳天與壓潮頭!

  同樣目睹這一劍,重玄勝的拳頭一下就攥緊。那雙陷在肥肉裡的眼睛,都瞪得圓溜了起來,像兩顆嵌在面團裡的黃豆。

  這已經是超出他想象的完美畫面。

  從天府城到東街口,從天涯台到觀河台。

  姜青羊從未讓人失望!

  旁邊的十四,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甲手。

  怎麼辦呀?她想。

  以後他要揍你,我就真的攔不住了……

  重玄勝的座位往前大概二十多排,最前列單獨圍起來的位置,便是齊國的備戰席。

  曹皆輕輕往後一靠,姿态明顯放松了許多。

  餘光掃過旁邊白衣勝雪的重玄遵,看到其人驕傲的側臉,此時也嚴肅非常。

  即使是重玄風華,也不能獨耀臨淄,他作為齊國高層,心中隻有滿意。

  而重玄遵靜靜看着演武台的方向,目光中其實隻有遺憾。

  遺憾未能在内府,與姜青羊交手。未能以日月星三輪斬妄刀,一會這劍仙人!

  如今見到了鬥昭的天人五衰,也算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。

  但要是當初在太廟之前,先争内府就好了……

  争完了内府,無論結果如何,再晉外樓。

  如此既見識了劍仙人,又見識了天人五衰,其樂何極!

  他重玄遵一會這世間最絕頂,才叫不虛光陰!

  惜乎哉!

  計昭南橫槍在膝,而那杆亮白如雪的韶華槍,在膝上微顫。

  他無聲笑了笑。

  身為神臨強者,竟然被一個内府修士激發了戰意。這實在是罕見的事情。

  但他真的很期待,等姜望成就神臨之時,會是怎樣一番風景!

  姜望若能内府先勝王夷吾,神臨再勝他計昭南,拿個什麼諸如軍神弟子之克星的名頭……

  豈不有趣?

  與齊人相對,秦人的心情自然複雜。

  章谷半天不說一句話。

  相對于甘長安的失敗,秦至臻之敗更令他歎息。因為甘長安隻有十九歲,在外樓場的積累是稍有欠缺的,戰前對他的期待也隻是望二争一……最後止步于八強。

  遇上鬥昭,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。

  秦至臻則不同。刀術超越絕頂,成就五府同耀的他,才是秦國這次誓奪魁名的一場。

  在内府場,他甚至都沒有想過第二的可能。

  現在卻止步四強……

  但他實在不能說,秦至臻的表現不夠出色。隻能說現世浩瀚,群星璀璨,山外更有一山。姜青羊的确是驚才絕豔,赢得理所應當!

  堂堂霸戎軍統帥,深為國事憂懷,他看了一眼黃不東,現在就指望這家夥……

  然而小老頭一樣的黃不東,眯瞪着眼睛,恍惚物外,又不知在發什麼呆了。

  唉!

  整個秦國的觀禮隊伍裡,沒人說得出話來。

  外樓場内府場接連失利,這對武風甚隆的秦人來說,實在是不那麼容易接受的事情。

  明明他們打赢了河谷之戰,大勝強楚,正是影響力急劇擴張之時,一度要與景國争一争最強之名。

  但這黃河之會上的成績……

  實在不足以匹配大秦的國力。

  甘長安沉默不語。

  什麼叫劍可通神?

  這便是了!

  秦至臻輸得不冤。

  他無話可說!

  演武台上這亘古絕巅的一劍,照耀了多少人心。

  牧國觀戰席上,赫連雲雲蒼青色的眸子轉了轉,歪頭看向趙汝成。

  雖未說話,但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——

  “你義兄很威風嘛!”

  趙汝成的嘴角翹起,笑了。

  笑得得意,笑得燦爛,笑得太迷人!

  這是赫連雲雲自認識趙汝成以來,第一次看他笑得這樣自然、釋放、坦率!

  所以她也忍不住笑了。

  同時精準地擋住了趙汝成的笑容,不讓玉真女尼有機會看到。

  她因而也就忽略了,從始至終,玉真看着演武台的方向,沒有一刻移動視線。

  與倒吸一口涼氣的中山渭孫,和表情緊張、很為牧國年輕天驕憂心的夏侯烈大都督不同。

  黃舍利簡直亮眼放光,她大大咧咧地盤坐在位置上,手肘撐着兩邊膝蓋,雙手托着自己的臉,癡癡看着演武台上。

  美!

  絕美!

  美死老娘了!

  真是劍仙子啊!

  這趟黃河之會,來得真值!

  夏侯烈斜眼睨了她半天,她也未覺。

  這是在研究對手吧?

  堂堂骁騎大都督,隻能如此寬慰自己。

  對于秦齊之外的觀戰者來說,抛開國家的立場,他們更能全身心感受這場戰鬥。

  也更為這一幕深深震撼。

  無關于國家,無關于其它,隻在于最純粹的、力量迸發的美感。那是最赤裸的,人類對于強大的認知。那是在内府此境,他們或許終此一生,所能看到的、最壯闊的的風景!

  這樣一幅華麗的戰鬥畫面,印入眼簾,仿佛也印入了心間,久久無法散消。

  什麼叫風雲際會?

  莫過于今日。

  什麼叫絕世天驕?

  莫過于此戰!

  而此時此刻,在古老的演武台上,在萬衆矚目之中……

  姜望往前走了幾步。

  他身上的火線仍在燃燒,背後的霜披仍在飄揚,眸中的劍光仍在閃耀。

  說不盡的潇灑,道不完的風流!

  他的表情很平靜。

  并無得勝後的狂喜,仿佛這本就是必然的結果。

  也沒有對所謂“手下敗将”故作的輕蔑,因為他也是艱難跋涉才至此。

  此時他居高臨下,俯視着地上的秦至臻。

  隻問道:“他現在怎麼樣?”

  同樣的問題,這是姜望第二次問了。

  彼時彼刻,秦至臻如礁石行怒海。

  此時此刻,秦至臻無力地躺在地上。

  閻羅天子真身已被擊破,身上的威嚴冕服自然也已褪去。

  到了這個時候,隻有那一襲黑色的武服,還在陪伴着他。

  或許還要算上,手中那柄斷刀。

  他握刀的手那樣緊攥,好像并不肯放棄。

  但是真君餘徙的那道清光,不斷傳來溫暖的感受、不斷渡來生機……這感受讓他明白,若非這道清光,他已經死去。

  所以他是真的輸了。

  我怎麼會輸呢?

  他想。

  本屆外樓場最耀眼的兩位天驕,一名鬥昭,一名重玄遵。

  他自問并不輸給哪一個。

  他對殺法的掌控不如鬥昭,對神通的開發不如重玄遵。但他像是兩者的結合體,殺法和神通都已經超越絕頂!

  同境之中無論是對上誰,他都不該輸的。

  現在其實并不是他最強的狀态。

  若在最巅峰的時候,他的鐵壁神通可以融入閻羅殿,替代閻羅殿的具現牆壁,強化閻羅殿的力量。閻羅殿可以離開虛空,回返現世,在戰鬥中作為法器存在。

  他的閻羅天子真身,也不是最巅峰,沒能吸納外部力量,還損失了黑無常,生死判官也消耗了一條手臂……

  他還應該以無衣神通化出魂衣,披于閻羅天子之身。

  以巅峰狀态的閻羅天子真身,身披魂衣,一手閻羅殿,一手橫豎刀,才是最強狀态的他。

  但這一戰打到最後,鐵壁已碎、魂衣已消。

  閻羅天子真身隻是勉強顯化。

  萬化神通雖然能夠補充所有力量,本身卻也有極限,彌補煉虛神通之力,就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……

  他其實有很多的理由。

  但他秦至臻,如何能夠接受這些理由?

  之所以未能展現最強的狀态,不也是因為在先前的交鋒中失利嗎?

  那些損耗,不是他主動相讓,而是在一刀一劍的争殺中,一步步被逼出來的。

  他确實是敗了!

  不肯面對失敗,就永遠沒有赢回來的可能。

  此刻躺在地上、氣息衰敗的他,與流光溢彩的姜望相比,如有仙凡之别。

  他就作為一個失敗者,這樣看着對手。

  這一次他沒有再笑。

  慢慢地說道:“他在鹹陽城擊敗衛瑜之後,又要去武關試劍,我在渭水邊攔下了他,與他定同境之約。他就當場突破内府,與我為戰。我問他何苦如此……”

  你分不清他說話的“慢”,是因為說話艱難,還是因為認真。

  人們永遠無法看到秦至臻表露痛苦。

  一如礁石迎激流,永遠緘默。

  他就這樣繼續說道:“他說有人在絕望的深淵裡一步步走上來,一路向前,那種光輝照耀了他,所以他不想再退。”

  秦至臻信守戰前的承諾,複述着渭水邊的那一戰:“我給了他時間,看到了他的劍陣……那的确是光耀天地的一劍。”

  那個恨不得改名叫“向下”的家夥,居然說,不想再退。

  那個在他面前永遠懶洋洋,無論他取得什麼榮耀,都永遠一臉不在意的家夥,原來在别人的面前,會說“那個人的光輝照耀了我”。

  “之後呢?”姜望問道。

  “他劍絕渭水,而我把他打進了渭水之底。”秦至臻回道。對于那一戰,不遮掩,也不修飾。

  “我想他應該沒有死。”姜望說。

  秦至臻看起來并不打算激怒姜望,尤其是在現在的狀态下。

  所以說道:“是的。我沒有殺他。”

  姜望看着他:“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戰意,對于今日這一戰你或許并不甘願。外樓的時候如果你來挑戰我,我也饒你一次不死。”

  你饒了我的朋友一次,我也饒你一次。

  他說得很平靜,像是描述一個既定的事實。

  這語氣與選拔賽那天,他對秦至臻說“等我擊敗你的時候,我再問你。”是一模一樣的。

  隻是在這樣一場煊赫的勝利之後,已沒有人會再懷疑他的底氣。

  而對于秦至臻來說。

  事實上從一開始,他就沒有懷疑過這份底氣。

  從選拔賽就開始對陣,争勢争意争力,他從來也不曾小觑姜望。

  因為在見識了向前光耀天地的一劍之後,他曾說:“初入内府就有如此殺力,若再給你一段時間,内府之中,你有資格争第二。”

  而彼時向前說道:“你現在就有資格争第二了。”

  他問:“第一是誰?”

  向前道:“就是那個照耀我前行的人。東域第一,姜青羊。”

  因為那一劍的分量,所以他并沒有生氣,而是很認真地對待了那句話,真正把素未謀面的姜望視作對手。才有了從選拔賽開始,一直延續到方才的這一戰。

  此時此刻,面對姜望的這一句話,他本應該憤怒。

  但不知為何,沒有憤怒的情緒。

  這對真正的強者來說,是最可怕的事情!代表着他内心也承認,姜望有資格在外樓的時候繞他一次!

  何能如此?

  秦至臻努力尋找着不甘不忿的情緒。

  掙紮着說道:“如果一開始我就全力……”

  他沉默了。

  因為這個時候,他才忽然意識到。

  在那渭水邊,那個被他擊敗的古飛劍傳人,在那時,還對他出了一劍!

  此劍絕魁名!

  ……

  ……

  ……

  ……

  ps:

  “不盡狂瀾走滄海,一拳天與壓潮頭!”——清·黃仲則《登北固樓》

  昨天在章說裡看到這句詩,好喜歡。

  正好我随手寫的一句自己并不滿意……嘿嘿,趕緊用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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