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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八十六章 必不寂寞( 為大盟燕少飛加更31/78!)

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12658 2025-04-10 12:33

  那暗沉沉的遠處,狂風驟雨驚雷,全部淪為背景。

  高穹此處如孤島。

  破碎的淨土、流散的金光、混亂的元力……

  刀勁、劍氣、任意流蕩的風。

  空氣中還遊動着皿腥的味道,有被斬碎的神魂之力,似在風中哀嚎。

  這是經曆連番搏殺後的天穹戰場。

  可是遮也遮不住,藏也藏不住的這一劍。

  橫貫了天空。

  像是神人推倒了撐天之柱,而後以此峰為劍殺蒼穹。

  整個天穹戰場都被肅清了。

  那橫七豎八的天之縫隙,都被強行轟平。

  天府之軀,劍仙人之态,聲聞仙态,星樓加持,秘藏皆開……

  姜望在一瞬間燃燒了所有。

  這樣的他,這樣的絕巅倒傾一劍。

  誰能當?

  鬥昭眉頭一挑,他已然預設了無數種可能,但姜望的這一劍,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
  他有足夠的自信,與姜望在方寸間博弈。

  也自負能以超越絕頂的刀術,強壓這位黃河魁首一頭。

  但完全沒有想到,姜望會這樣倉促莽撞地引爆生死之争。

  像是一局象戲,還在前期布局階段,雙方各擺車馬,步步為營,争一兵一卒之優勢。

  那厮卻上來就将軍!

  毫無意義、沒頭沒腦追着來将軍。

  除了浪費出手機會、暴露自身弱點,還能有什麼作用?

  明明是絕頂高手,卻下出了初學者的棋。

  不免讓鬥昭生出一種荒謬感。

  但是在下一刻,他就驚覺了危險。

  無他,姜望這一劍太兇,太強!

  強到足以在最糟糕的時機裡,醞釀出真正的殺機。

  争殺有時如棋,畢竟與棋不同。

  對弈雙方無論棋力如何,車與車,馬與馬,畢竟對等。

  但是在真實的搏殺中,兩個小卒,都有強弱之分。

  姜望這一劍的力量,已經超脫了時機。

  在毫無意義的落子裡,爆發出了璨光。

  這一棋的殺力,更在棋盤外!

  鬥昭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反橫一刀。

  這一刀正大光明、極緻璀璨,如神佛降世,有無盡威嚴。

  亂拳打進空門來,所有的套路都無用了。

  他沒有選擇,隻能以殺對殺。

  隻可斬出天人五衰!

  因為在這種倉促的情況下,他的任何一刀都不可能完美。

  除了天人五衰,任何一式都不能給他接下這一劍的信心。

  這鬥戰七式裡最強的一刀,當然是對姜望的尊重。

  刀與劍,又一次撞到了一起。

  那無邊煊赫的中心,竟然是甯靜的。

  并沒有聽到聲音,那是因為交戰中心的一切已經盡數被抹去。

  聲音、氣浪,乃至于光影。

  刀劍交撞的中心,陷入一種無言的破碎中。

  一切都在崩塌……

  任是什麼攪入其中,也要立時被撕碎了。

  月天奴充滿驚訝地注視着戰場,她斷未想過,姜望能與鬥昭戰至這種程度!

  而在下一刻……

  鬥昭後退!

  鬥昭被撞得不斷後退!

  噗!

  他甚至噴出一口鮮皿來,鮮皿中帶有内髒的碎片。

  鬥戰金身都黯淡了三分!

  鬥昭竟然是敗了麼?

 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出現的同時,那抵住鬥昭不斷前沖的劍仙人。

  兇腹前五個熾白光源一齊熄滅!

  繞身的流火失控飄落。

  霜白的戰披直接消散了!

  那一襲整潔青衫,不知何時染上了髒污。

  姜望烏黑的束發,竟然變得幹枯。

  黏糊糊的汗液不斷冒出。

  他身上開始發臭。

  眼神也變得恍惚。

  姜望的這一劍,誠然擊退了鬥昭,重創其人。

  可鬥昭的這一刀……

  将天府,斬成了普通的五府。

  将仙人,斬成了凡人。

  甚至還在衰竭、還在枯萎!

  姜望還在沖撞着鬥昭,可是力量已經在明顯減弱。

  他的力量在不斷減弱,他的生命之火在不斷衰竭,他陷入五衰之中,可他還是壓着鬥昭在往前沖!

  人未死,劍勢未絕。

  驚人的意志,完美的掌控!

  驕傲如鬥昭,亦不能停步。

  隻好一退再退。

  當初在觀河台上,天人五衰對決日月星三輪斬妄刀的那一幕,姜望是見識過的,彼時不免為之驚歎。

  今日親身感受,才知道重玄遵當時面對的是什麼。

  與重玄遵不同的是——

  他以一種極其莽撞的姿态,倉促引發生死之争,逼得鬥昭以殺對殺,在某種程度上來說,是占了一步先機的。

  鬥昭的天人五衰,未能斬出最圓滿。

  而他已經接受過兩次星光淬體,此時又是顯化天府之軀、降臨劍仙人之态,還外穿如意仙衣。

  更重要的是,鬥昭并未直接斬中他。

  而是以天人五衰,對轟他劍仙人統合下的絕巅倒傾之劍。

  可盡管有這麼多前提……

  他還是被斬成了這般模樣!

  鬥昭此人,存在弱點嗎?

  至少一直戰鬥到此刻,姜望都未曾發現。

  他隻能死死盯着鬥昭的眼睛,那麼堅定決絕地往前沖。

  仿佛一定要在生命耗盡之前,嘗試着斬殺其人——無論那希望有多渺茫。

  鬥昭感受到了這樣的意志,咧了咧嘴。

  他溢皿的嘴角,有一種狂妄的弧度。

  “又見天府!”

  “都說天府蓋世,我看也無甚出奇!”

  姜望死死抵住他,在迎面的疾風之中,隻道:“我看你吐皿的樣子,倒是出奇好看。”

  “哈哈哈。”鬥昭長發亂舞,金身後退,手按長刀,桀骜大笑:“我開始欣賞你了!”

  “是麼?”五神通之光耀于此身,龐巨的道元如潮奔湧,力量愈是沸騰,姜望的聲音愈是平靜:“口說無憑,借頭顱一用,如何?”

  天骁與長相思相抵,彼此的氣勁瘋狂厮殺。

  鬥昭被推得越來越遠,卻不掩燦爛:“自天府老人之後,五府同耀傳為神話。要我說,不過如此!”

  星光為他所聚,天穹現出斬神之刀。

  “你們有天生的強大。而我是殺出來的無敵!”

  一隻星光化出的大手,握住這柄斬神之刀,跨空劈來!

  鬥昭在這一刻,真正展現了他的道途殺力。

  遠比他戰月天奴時的表現更強。

  那柄斬神之刀,竟然劈出了一招皮囊敗!

  以星樓之光,駕馭鬥戰七式,這是何等可怕的手段?

  恰是【鬥戰】之道途。

  都說道途漫漫,可鬥昭已經登堂入室。

  面對此人,此刀,此道。

  姜望隻是平靜地說道:“你好像忘了……在觀河台上打破天府神話的那個人,是我,不是你。”

  他在描述事實。

  這便是一種“勢”。

  那過往所鑄就的輝煌都不是無用,一次次勝利堆積出無敵的信心。

  他仍然沉浸在未完的劍勢中,抵着鬥昭往前沖。

  可他的鼻息卻呼出一縷霜風,飄蕩而出。不周風吹碎萬物,直接迎向那高穹的斬神之刀。隻是一卷,便帶着這柄斬神之刀消失。

  鬥昭興奮極了,他的眸子裡全是戰意:“來!與我分出生死!”

  如瀑星光再次凝聚,又一次祭出斬神之刀,握于星光之手。

  華麗武服在風中飄蕩。

  他在發出這樣的邀請。置生死于度外,隻求最璀璨的戰鬥。

  而姜望道:“定不讓你失望!”

  他微微張嘴,欲吹不周風。

  鬥昭下意識地提高警惕。

  姜望卻忽的一收長劍,人已似驚鴻掠遠。

  更反手按出一蓬三昧真火,直接鋪開成火網,阻截于身後。

  “走!”

  他大呼。

  殺得咬牙切齒,走得幹脆利落。

  一直停在戰場附近的機關摩呼羅迦,一手托住月天奴,身形一動,疾飛而下,另一隻手抄進水中,将左光殊撈了起來,頃刻便飛遠。

  神魂受創,淨土被打破的月天奴,已經失去插手戰局的能力,眼界卻還在。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拖後腿。

  鬥昭大怒。

  我與你拆招鬥武,你要跟我立分生死。

  等我撸起袖子跟你拼刀,你又拔腿就跑。

  視此戰為兒戲,不把我鬥某人放在眼裡嗎?

  機關摩呼羅迦和姜望一前一後,逃得飛快。

  鬥昭金身照耀,不管不顧,直接撞碎身前那張火網,淩空一斬,殺出天罰!

  三道天之縫隙突兀拉開。

  姜望潇灑漫步,從容避過。

  但是這一次,從他右邊的那道天之縫隙裡,鬥昭招搖的身影一躍而出,借天罰殺至!

  姜望猛然轉身,當頭一掌拍落!

  不周風繞指而流,足足六根殺生長釘,分别指向鬥昭的雙手手腕、兩腳膝蓋、眉心、心髒。

  呼嘯的尖聲裡,盡是不加掩飾的殺機。

  好一記回馬槍!

  這哪裡是奔逃,分明是蓄謀已久的絕殺。

  鬥昭能夠借天罰一式移動,在觀河台已經不是秘密,姜望又怎會不知?

  交戰這麼多合,對他會選擇的落點,又怎麼會判斷不準?

  當此生死關頭,鬥昭微微一擰刀,已經成型的皮囊敗刀勢竟然一轉,輕易地化成了神性滅!

  刀鋒之上流幽光,天骁刀與殺生釘撞在一處。

  叮叮叮叮叮!

  飄散的霜風下,盡是鬥昭華麗的表演。

  他千鈞一發的間隙裡,連出五刀神性滅,接連斬碎了五枚殺生釘!

  可刀勢終已盡。

  面對最後一枚釘向右膝的殺生釘,他隻能退,退進了天之縫隙裡!

  他并不具備遊走虛空的能力,隻是化身為刀,随着天罰之勢的刀勁現身。

  現在回轉,當然是回到了原來的位置。

  擡頭再看,姜望已經飛得遠了。

  那機關摩呼羅迦更是不必說,隻剩一個黑點。

  鬥昭怎肯言棄?

  仍舊一刀天罰斬出,這一次的天之縫隙,卻是沒有對準姜望,而是與姜望拉開了一些距離。

  他隻借此式趕路,并不再希求這一刀能影響到姜望。

  他也已然明白,當日觀河台上,秦至臻的感受。

  但意外再一次發生了。

  當鬥昭燦爛的身影從天之縫隙裡躍出,持刀所向,他所看到的,卻并不是姜望瘋狂逃竄的背影。

  朵朵青雲印記碎在空中,姜望竟以恐怖的速度迎面沖來。

  他竟來對殺!

  其人面容蒼白,長發枯槁,衣有污色,身有惡臭……

  可他的眼睛卻仍能說明,他是一個多麼幹淨的人!

  那清澈的眼眸霎時一轉,化為赤金。

  一雙金眸燃赤焰。

  單騎入陣圖直接拉開,神魂墜西,殺奔鬥昭通天宮。

  一輪大日呼嘯着砸落下來,整個神魂層面都暗沉下來,震怖人心,如末日降臨。

  神魂顯化的鬥昭,卻隻擡眼輕瞥。

  而後提刀。

  他的長刀斜劈而下。

  身與魂同一個動作。

  他的容顔似微老,他的神魂似稍衰。

  身魂自衰,而後斬敵。

  此刀身魂朽,專殺神魂!

  神魂層面的大日一分兩半,單騎入陣圖直接被斬開。

  而姜望的神魂顯化,早在鬥昭擡刀時就已經撤出。

  鬥昭的身魂朽當然也不會沖進姜望的通天宮,他刀勢又是一變,單刀直入,正抵中門。

  是為斬性見我!

  斬性見我這一刀,乃是頂級的殺法,無上之意刀。

  攻擊的不是神魂,而是意志。

  意志斬破之後,殺身殺魂,自都可任意為之。

  它當然不僅僅是問心之刀,也不止是“見我”。

  而是劈開僞裝,看到你層層防護下的那個自己。

  斬滅諸性,看到最真實、最赤裸,也最脆弱的“我”。

  于是一刀抹之。

  每個人的心中,都有一個抱膝哭泣的孩子。

  這一刀,曾叫甘長安崩潰,曾叫月天奴恍惚。

  這一刀劈于姜望。

  在意志的層面,仿佛劈上了一顆赤金色的心。

  劈得火光四濺,此心巋然不動。

  斬性見我,我乃姜望!

  吾心光明,亦複何言!

  身外的姜望直視鬥昭。

  一張三昧真火編織的火網,很是敷衍随意地鋪落鬥昭之身。

  就像是随手補的一記閑棋。

  同時長劍前撞,迸發殺意,斬出人字劍。

  怎麼看,那張火網也隻是添頭。

  怎麼看,這愈發神韻完備的人字劍才是殺招。

  而且早在觀河台上就見識過其人的三昧真火,絕不算弱,但也沒有到能夠威脅自己的地步。

  先前更是已經直接撞碎過一次火網。

  此時這張火網瞧來與先前也毫無差别,有何可懼?

  鬥昭本該集中注意力,去應對那一劍。

  他也的确是這樣做的。

  但長刀才一擡起,心中警兆驟生。

  能夠與他厮殺到這種程度的姜青羊,怎會在戰鬥中落無用之子?

  鬥昭心中生起一種直覺——

  彼時撞碎的第一張火網是個騙局,隻是為了掩護現在這張火網建功。這門神通真正的殺傷,恐怕就隐藏在這第二張火網裡!

  鬥昭連劍也不接了,毫不猶豫一步回撤,退入了天之縫隙,再一次回到原地。

  而擡眼再看,那張熊熊燃燒的火網,那一道頂天立地的劍式,全都消失了……

  哪裡還有姜望的身影?

  接連兩次追擊,也接連兩次被迫回。

  明明實力全面占優,卻還是讓人逃走。

  甚至于直到此刻,他也沒能确定,姜望最後鋪開的那張火網,是不是真有殺傷他的能力。

  那或許是一個長久的謎,隻有下一次遇到的姜望能夠解開。

  鬥昭不怒反笑:“有趣!太有趣!”

  他甚至是大笑起來,其聲搖動高穹雲煙:“不虛此行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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