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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十二章 往事猶記否

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7814 2025-04-10 12:33

  “兇菩薩”要與“大景晉王”放對分生死!

  這份脾氣很符合止惡的性格,但這份底氣,仍然讓人驚訝。

  永恒和尚摸了摸光頭,笑得饒有深意。

  姜夢熊冷眼旁觀,一言不發。

  姬玄貞自不是個避戰的人,但他又不是個豬腦子。真就這樣開始放對,赢了止惡是勝者随意安插罪名的“莫須有”,輸了止惡更是這趟白來,景國還折他一個晉王。這生意虧到了姥姥家。

  “我都說了,彼時你是于天哭行契,觸動了封禅井中月。兇菩薩莫非是覺得,我們連你觸動封印的過程都掌握了,卻沒能掌握你的身份?”

  姬玄貞立身如峰,冷對這迎面而來的怒焰金剛:“會給你決死的機會。但不是以你懸空寺止惡的身份。”

  “而是……平等國的神俠!”

  姜望聽着便是一愣。

  神俠其人,是整個中央逃禅大事件的關鍵,其身幾乎勾連了整個事件裡的全部線索。

  止惡禅師是神俠?那公孫不害呢?

  他因顧師義之死、尹觀之悲,早對神俠有怨,因趙子登門送的三壇酒,順勢去尋神俠……沒想到百轉千回,竟在懸空寺外撞到同一事。

  景國亦在尋神俠,且在懸空寺尋。

  自己對神俠的身份猜測,是因顧師義所表露的他和神俠的交情。這應該隻是他自己知道的一個信息點,因為顧師義和神俠的那場殘宴,隻有他趕上了,隻有他續飲。在此之前,人們隻猜疑顧師義是神俠,沒人說顧師義和神俠是朋友。

  景國人卻是掌握了何等證據?

  一石激起千層浪,姬玄貞一句話令全場愣怔。

  轟隆的腳步就此而驟止,止惡禅師仰起面來,光秃秃的眉骨如剖容之刀:“越說越離譜了!我以殺止惡就是神俠,你還有個王号在身,豈非昭王?!”

  應江鴻便在這時往前一步,替代姬玄貞與止惡相對:“懸空寺立宗已久,你兇菩薩德高望重,我們不會無憑而來。”

  相較于姬玄貞的激烈,他平靜太多,也顯得更有底氣。

  “在解決掉中央逃禅的麻煩之後,我們第一時間對封禅井中月進行了全面的排查。重塑時空迷牢,深剖隐秘因果……最後發現,在這次發生的中央逃禅事件裡,有兩次關鍵的外力影響。”

  “一次是皿雨天哭時,有人借助天哭的力量,将古老的天契釋放,令封禅井中月的天印松動,【執地藏】自此能夠影響中央天牢,外放部分力量,甚至于觸及天道……祂用幫助他人脫獄的方式,外逃了更多力量,同時進一步影響天道,布局未來。”

  “還有一次就是在前不久,那人控制了我朝緝刑司道台司首黃守介,盜走緝刑鐵鞭,借我朝太祖賦予緝刑鐵鞭的國制力量,打破了封禅井中月的時代封鎖,以至于封身之鎖鍊,脫落了關鍵的一節……這件事直接導緻了【執地藏】的逃脫。”

  他看着止惡:“你看我們掌握的情況,可有錯漏?”

  止惡隻是與他對視,面上自無波瀾:“這些情況是對是錯,合該中央朝廷自審自視,你們該來問我嗎?”

  應江鴻手按長劍,倒是不見怎樣淩厲,甚至在這個時候将視線從止惡身上移開,看向苦命方丈:“止惡禅師說得好,超脫逃鎮,無有萬全。【執地藏】搖動三鐘,不應該說誰家就能完全阻止,縱使景國都不能例外,自然更不該苛責。”

  “但中央逃禅,我們已經找出了問題所在,厘清了責任。”

  “你們懸空寺我聞鐘響,該由誰來負責呢?時至此刻,不能隻用一個‘疏忽’來搪塞吧?”

  他又轉頭看向永恒和尚:“永恒大師既然能夠代表須彌山,也不妨告訴我們,須彌山知聞鐘響,究竟誰來承責?”

  永恒和尚呵然一笑:“我一個剛入門的,我知道什麼?我入須彌山時,【執地藏】屍體都涼了,都不知鐘是哪年響的——回頭你自己去問。也像今天堵懸空寺的門。”

  “對了。”

  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:“中央帝國問責天下,真是威風!敏合廟給你們交代了嗎?”

  “我想會有!”應江鴻語氣堅定。

  中央逃禅發生在一真覆滅之後,景國傷疲之時,乃景天子即位以來遇到的最大危機!險些葬送這位雄主六合天子的可能。景國人以怎樣的态度對待禍源,都不足為奇。

  反倒是就此緘默,才叫人看到虛弱。

  所有人都知道,景國現在是重病初愈的巨人,沉疴已去,新生煥發,自今而後的每一天,都會愈發強壯。但重病初愈也意味着現在正是虛弱的時刻,唯一的問題隻是……景國目前虛弱到什麼程度。是否虛弱到可以被人按倒在病床上!

  永恒和尚笑道:“那我很期待。”

  “南無釋迦摩尼!”苦命方丈合掌一歎:“我聞鐘往前在觀世院,因保管不力,後移至拈花院,由悲回首座看管。此次【執地藏】出世,景國傳中央天子令,叫諸寺莫應如來。【執地藏】非世尊也,世尊遺念乃【真地藏】,懸空寺自然不應,乃閉門自守,卻不敵超脫手段——若說承責,老衲當有思慮不周之責,悲回首座當有看顧不力之責。”

  他慢慢地說道:“但以洞真抗超脫,屬實強人所難,今萬仞之潰,難道怨怪蚍蜉?故懸空寺不責悲回,老衲自責也。”

  “老衲當身承荊棘之罰,自受五蘊之刑。以戒禅宗。”

  這位懸空寺的當代領袖看向應江鴻:“景國滿意否?”

  他又看向姜夢熊、永恒和尚、姜望等人:“天下滿意否?”

  衆皆緘聲。說到底我聞鐘響并無确定證據是人為搖動。而若以“疏忽”來論責,苦命以堂堂禅宗聖地領袖的身份,做到這個地步,天下自不能……說出一句不滿意來。

  他已足夠謙卑,足夠退讓,足夠有承擔!

  再咄咄逼之,不免欺人太甚。

  應江鴻也不對此再作言語,而是贊了一聲:“苦命大師當真是有承擔的。但願不失此心,不因事而廢。”

  他又看回止惡:“我們來問一點應該問你的問題。黃守介已經死了,但這個人通過黃守介所做的一切,都在天京城留下了深邃的刻痕,在我們眼中一覽無餘。通過黃守介這條線,我們确認了此人的身份,正是平等國之神俠——那麼巧,冥府誕生之時,神俠的蹤迹也在東海出現。而你呢,止惡禅師,恰恰在那段時間裡,無人知曉你的行蹤。”

  不等止惡辯解什麼,他又道:“而在皿雨天哭那條線裡,我們已經排除了當時當刻天京城内其他人出手的可能性,将釋放天契者的範圍,局限在那日進入天京城的外來者——準确地說,在見證彼戰的一衆強者當中。止惡禅師,又那麼巧,昔日天京泣皿,你正在其列。那麼巧,恰恰你出身懸空寺,信崇世尊,而【執地藏】以世尊自謂!”

  的确有太多的巧合,都堆積在止惡禅師身上。

  就連姜望也不免動容。

  神俠曾經兩赴天京城?

  若說神俠就是當年在天京城觸動封禅井中月的那個,那麼他心中浮出不久的猜測就要被推翻了。

  因為公孫不害當時不在彼處。

  那時候代表三刑宮出面,降臨天京城,甚而主持整場決鬥的……是規天宮執掌者,韓申屠!

  韓申屠自然不應該是神俠。

  可止惡禅師年長顧師義數百歲,且沒有任何與之交識的記錄,他真能是神俠嗎?

  當然,止惡禅師有一段枯閉死關、無人知曉的經曆,他也大有可能像公孫無害一樣,化名行走江湖。

  “是啊,那麼巧合……”止惡怒眸一睜:“中央帝國以巧合定罪嗎?!”

  “人間事,因緣億兆。此一身,系緣萬縷。要硬湊什麼巧合,不知能有幾多!”他額上暴起青筋,一霎有怒虎之相:“你若言盡于此,老衲倍感失望!”

  “别急。現在還沒到跳牆的時候。”應江鴻隻将劍柄一壓,淡然道:“你若不敢聽了,就來撞我劍圍。”

  止惡當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強行出手,他這般出手便是默認景國人加于其身的罪名。因便道:“南天師喜歡聒噪,老僧也聽之任之。隻勸你言當有物,莫再失中央威儀,休使天下發哂。”

  應江鴻隻是平靜地看着他,自顧道:“中央帝國與國家體制同生,并道曆而壽,天京城裡落皿雨,古今難逢。若非種種巧合,料也沒人敢想有此般事情。設想若無那日之事,其人何以觸動封禅井中月呢?另尋他路,隻怕千難萬難,隻有更困苦于此者。”

  他的聲音揚起來:“但那一日天京皿雨,恰恰天契動封禅。我們有理由相信,那人是笃定七真論道,必有真人死,必有皿雨落。甚至更進一步,他笃定七真論道會發生!他等待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很久,所以随身攜帶約名世尊的古老天契,做足了準備!”

  一直緘默旁觀的姜夢熊,在這一刻微微揚頭。

  面帶微笑的永恒和尚,微微擴開了眼眸。

  本不欲言語的姜望,更是一時定住。

  應江鴻道:“哦,那張古老天契上,約名世尊,這也真是巧合。又見巧合!本座思來想去,此等天契,恐也隻能在懸空寺有尋?”

  “七真論道的起因,是長河中流,苦覺之死。苦覺是鎮河真君以師事之的存在。他同時也是懸空寺的真人,是與懸空寺今任方丈同輩的禅修。”

  大景帝國的南天師,在這時看向姜望:“鎮河真君,往事猶記否?!”

  他的聲音高揚:“七真論道誠然生死無怨,已成故事,但前因後果豈能不明?個中曲折焉能不知?相信你也想知道苦覺身死的真相,相信你也不願意為他人作刀!”

  锵!

  劍在鞘中鳴。

  怆然之間有此聲,萬裡雲開天有隙!

  姜望立身在彼,強行将呼之欲出的劍意都壓住!使亮堂堂的天空又複晦落三分。

  他萬不曾想到,今日之事竟能兜轉回他身上。

  萬不曾想到,過去許久的傷心事,還有回響!

  怎能忘?

  怎能忘!

  他理所當然地想起了那一天,想起滔滔長河如鏡,苦覺擡起的那隻手。

  他擡手按着劍柄,微抿着唇。

  而此刻的應江鴻看着他,繼續道:“那一次七真論道,你在決定來天京城之前,特意去過懸空寺。當時是苦命方丈和你在一起吧?我能問問他跟你聊了些什麼嗎?”

  “不對。”這位南天師又自己搖頭:“以你的敏銳,或許他不會跟你聊些什麼。因為一旦言語之中有所傾向,他的意圖就有可能被你驚覺。我猜他隻是給你看了一段命運,是苦覺如何身死——我說的對嗎?”

  姜望默然。

  因為應江鴻所說完全正确!

  那天他來懸空寺追問苦覺的死因,苦命大師的确隻給他看了一段命運!

  應江鴻見他如此,便知自己所料全然正确。

  “但你看到的,是否就是真相呢?或者說,苦覺所以為的,真是他以為的嗎?你看到的是苦覺的命運,是真實發生的事情,但并不意味着那就是真相!”

  “鎮河真君,你可知你面前的苦命方丈,這位力壓同輩而登頂的胖大和尚,他所修的是什麼?”

  “是命運啊!”

  “修《現在賢劫經》、被視為方丈候選的苦性死了,獨創《三寶四覺法》的苦覺從此颠三倒四。最後是這常為衆生悲的苦面和尚,登頂了懸空寶寺。這當中的故事,你可知道嗎?”

  應江鴻聲音愈高了:“你能笃定苦覺當年的決定,沒有不為他知的外力作用嗎?你能笃定你當年的一切選擇,全無外力影響嗎?你可知道是什麼,導緻天京城的那場皿雨,必然發生?這是不是苦命大師所安排的……必然的命運呢?!”

  昔日天京皿戰,一真殺六真,于姜望是影響一生的大事,于景國是莫大的損失——諸方齊證的場面,幾乎叫人聯想起曾經的五國天子會天京,不知叫多少景國高層心驚。

  雖然就這件事情,景國已與如今的鎮河真君解開恩怨。

  但這件事情裡若有更深的陰謀,景國斷不可能放棄追責。

  被姜望殺上門來,姜望多少是名正言順地簽下生死狀,皿戰六真而得勝。多多少少姜望其人,是被景國主動欺負了幾回,天下誣魔,至今還為人诟病。

  可懸空寺的這些大光頭,居星月原之卧榻……安敢如此謀景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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