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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此無心愛良夜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身臨也!

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9546 2025-04-10 12:33

  鬼霧被星光照破。

  超脫者的鬥争,第一次如此直觀地被人們看見。

  雖然空中體現的隻是戰場尾迹……

  偌大的隕仙林,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線,僅僅這些星光線條本身,瞧來就繁雜無序,令人目眩。更别說它背後所關聯的,是超脫于現世極限的一場戰鬥。

  在已經過去的将近兩年時間裡,人們對于這場戰鬥無法理解,甚至不能想象。

  諸葛義先卻以恐怖的算度,将它臨摹。

  每一個星點,就是一片時空。

  其中一片時空内部,站着姜望和小财神。

  隻是彼此眼神一對,小财神就鑽進金元寶中,他又把這金元寶收進懷裡。

  變局正在發生,涉及超脫者,他亦不能旁顧。

  雖則葉青雨說這财神金身不重要,他卻不想叫她擔風險。

  财神虧錢,會影響信仰的!

  俄而,有一抹黑翳掠過長空,一見姜望而返,現為一頭幽冷而華美的黑色鳳凰,留下一聲略帶歉意的問候:“姜君,許久未見。”

  她并不知曉姜望在此,遽折之後,又飛向另一片時空,另一個光點。

  姜望始終忘不掉當初在山海境,第一次看到屍凰伽玄時,那種發自内心的震撼。

  彼刻隻是一具靜默的屍體,就能叫他驚而無言。

  如今再見屍凰,卻能得聲問候了。

  心裡想着什麼時候跟她聊聊,要一點炮制仵官王的手段——這位四殿閻羅,可是越來越不老實。

  視線卻穿透此處時空,眺望其外。

  伽玄的出現,是“默契”的又一次體現。

  空鴛拓展時空後,星巫默契地架橋确名。姜望和葉青雨以仙宮完成同隕仙林的重要聯系後,包括伽玄在内,凰唯真又有默契的回應。

  日月雙瞳巡察此界,分明看到一頭頭異獸憑空出現,踏進那一個個凰唯真同【無名者】戰鬥過的時空罅隙裡。

  他甚至還在其中看到了一群禍鬥……

  禍鬥王獸雖在,不是昔日三叉。

  自革蜚成真,九凰同飛,姜望知曉山海境裡的異獸,一定會走到現實裡來。但是沒有想到,是在今天——的确也沒有比這更合适的時候。

  将近兩年的戰鬥過程裡,凰唯真和【無名者】所留下的時空戰場,幾難數盡。而今全被諸葛義先算出,全被隕仙林系住。又每一座戰場上,都有至少一頭山海異獸駐留。

  這些皿肉鮮活的山海異獸,本身即描重了諸葛義先的畫作,讓這場超脫者之戰,輪廓更加清晰,痕迹更加深刻。

  而在一座座時空戰場被它們駐留的同時,在章華台之側,又有一座殘破廢墟般的仙宮,如旭日般緩緩升起。

  駐留在不同時空罅隙裡的山海異獸,同時長嘯,百鳥朝鳳,百獸伏王,山海朝仙!

  空中那座殘破仙宮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,星光亂轉,亭台生長,幾乎頃刻完成了複建。

  哪怕是在九大仙宮之中,馭獸仙宮也是相當特殊的一個。

  其根本不在仙宮。

  在仙獸也。

  而放眼天下,甚至眺望古今,論及異獸之根本,誰又能比得上擁有一座山海境的凰唯真?

  馭獸仙宮幾乎是一念之間就抵達了巅峰,其喧嘩燦爛之處,不輸于仙人時代的風景。

  看得姜望頗為眼熱。

  他自問是沒有太在意仙宮的,“本我具足,不向外求,不憑外物”嘛。但若是能夠像凰唯真這樣,一霎就能修複巅峰……那他也很難不接受。

  馭獸仙宮橫空,給予山海異獸強大的支持,令這難以計數的時空戰場,漸而為山海所染。又迅速同如意仙宮、雲頂仙宮構建聯系,本身又牽住了隕仙林。

  此刻已經有三座仙宮,參與對這一戰的确名,【無名者】已在有名之戰争!

  祂已經越來越無法隐藏自我。

  以姜望之目力,窮盡隕仙林之見聞,偶然能見一片翩翩衣角,若隐于雲間,極見風流——

  凰唯真的輪廓已經若隐若現。

  凰唯真都已經出現在視野裡了,【無名者】還會遠嗎?

  姜望在這樣的時候,伸手搭住了劍柄。

  如果能夠看見,也就能夠幹涉。

  但章華台并沒有安靜下來,反而在此刻,華光再起。一條浩蕩星河,如神龍般遊動在華貴宮阙之上。首尾不知盡處,都藏于虛空,仿佛貫通極淵。星河中的每一顆星子,都吞藏着極其複雜的信息流。

  諸葛義先還有動作!

  隕仙林中不斷竄遊的幽光,傾如流瀑,飛流直下,倏而凝固在地面,仿佛結成了一面幽鏡。

  天為畫卷,地為玄鏡。

  而地面幽鏡之中,有一段異常模糊的圖影,在其中不斷地演變,仿佛在闡述着某個故事。

  姜望凝神細看,不解其意。須臾之後,鏡中演變的圖影越來越清晰,若隐若現的輪廓,慢慢有了姿态,其中更有一個身影,往高處擡眸,便是這一眼,他的形象異常的明确——

  那是一個嚣烈的男子,手展一旗,迎風而披,萬裡烈雲,如在掌中。

  其人放聲長嘯:“何方鬼祟?與我當面!阻我道者,絕巅應死,超脫當名!”

  一霎而向高天去。

  一霎墜人間!

  在他墜落人間,皿染五官的那一刻,好像有一聲幽幽的歎息。彼時那嚣張濃烈的姿态,瞬間添上了皺痕。

  歲月催人老,英雄也白頭。

  他變成了今日清晰無比的左嚣。

  從幽鏡之中,走到現實裡來。

  因為和諸葛義先的“默契”,隐藏在不可知之地,為着不可說的目的,于此時,于此刻——現身!

  地面幽鏡裡所演化的,恰是大楚淮國公昔年掃蕩隕仙林,沖擊超脫的場景!

  縱然【無名者】有為世所遺、為人所忘的力量,祂又如何能把這場沖擊超脫的敗局,晦隐于人間?

  古往今來,有資格沖擊超脫的人,能有幾個?

  沖擊超脫失敗還能活下來的人,又能有幾個?

  至少在道曆新啟之後,有史可載的,隻有這一個左嚣,超脫失敗而未死。

  左嚣還活着,所有人都記得他的故事。

  楚國人也因此很難忘記……隕仙林中藏着一尊超脫者!

  更别說當年這一戰裡,還有楚世宗傾國勢而來,那也是超脫層次的戰力。

  【無名者】即便抹得掉一尊絕巅的創傷,又怎麼抹得幹淨另一尊超脫的痕迹?

  左嚣這個名字,就是一個針對【無名者】的信标。

  左嚣一出現,就是一顆固定【無名者】的長釘。

  這是一場過去發生過的确切的戰鬥,永遠地镌刻在曆史中,并于鏡中重演。

  而現在這一場,也是已經被确名了的、正在發生的确切的戰鬥,正在畫中臨摹。

  過去和現在有時光的交彙,【無名者】和左嚣都在貫穿古今。

  當左嚣從故事裡,走到現實中,在凰唯真那風流華衣的翩翩中,終于也出現一襲長衫的掠影。

  【無名者】顯其形!

  這是“确名”的第二步,确立祂的形象!

  正如姜望第一眼就看到左嚣,左嚣第一眼也看到了姜望。

  這當然是在他意料之外的。

  但他沒有問姜望為什麼來了。

  也沒有去質詢諸葛義先為何要把姜望牽扯進這楚國的事務裡。

  他統軍多年,征戰一生。明白在這樣的時刻,這些都已經是沒有意義的問題。所有無關于勝負本身的,都是無關的事情。

  姜望既然已經來了。

  現在唯一能做的,就隻有赢!

  他是抱着決死的心情,來參與這場超脫的戰争,要回報阻道之仇,也要回應當年楚世宗傾國勢相救的情誼。

  但姜望都來了,卻是不能再以死志。

  他該赢。

  他們該赢!

  “以左嚣之名!”

  他的聲音,蒼涼雄勁:“今日掃蕩隕仙林!”

  當年他率軍殺入隕仙林,也是這一句!一字未改,隻是人已白頭。

  謀超脫,不可言說。

  稍有刻意,超脫者就能驚覺。

  左嚣本人都是憑默契而恰逢此時,楚國更不可能提前駐軍于此。

  但隕仙林外,兵墟之中,本就有楚國駐軍。

  相關于隕仙林的四個固定入口、兩個變幻入口,楚軍鎮壓了其中三個。

  而本月初四日,景國晉王姬玄貞,擊破天公城。景國玳山王姬景祿,在談判不成後,将天公城夷平。大楚國師和大楚太子,以穩定隕仙林秩序的名義,召集人手,在此建新城。

  所以這裡是有楚國軍隊的。

  軍隊在隕仙林中,阿鼻鬼窟附近,令下便如箭橫空。

  軍隊也在隕仙林外,兵墟之中,一令即似龍入水!

  鎮壓隕仙林入口的,本就是強軍。

  能在隕仙林内建設新城的軍隊,也沒辦法弱了,等閑弱旅,連隕仙林的鬼氣侵襲都很難扛住。

  再加上大楚太子熊咨度,和大楚國師梵師覺……

  左嚣軍令即發,頃刻千龍入海。

  磅礴兵煞似數之不盡的神龍,蜿蜒長吟,竄遊在天機混淆的隕仙林中。

  紛紛向他彙聚!

  左嚣大手一張,抓住了一杆國勢凝聚的獵獵熾凰戰旗,身如天柱移,轟隆隆筆直撞向凰唯真和【無名者】厮殺的下一個落點。此超脫之争,我身臨也!

  而那杆戰旗才展開,便聽獵獵聲響。

  招搖在這支戰旗旁邊的,并不是另一支戰旗,而是一角青衫……姜望的仙衣!

  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真正意義上“并肩”,并肩殺向那不可認知、不可測度的超脫者!

  問君怕否?

  兩人都不言。

  隻是并肩去。

  一個曾經面對面地和這藏頭露尾的超脫者戰鬥過,雖然失敗了。

  一個曾為神臨,就向妖族大祖羽祯、向妖帝元熹揮過劍,雖然一劍為空。

  相較于要冥思苦想才能觸及到的與諸葛義先的“默契”。

  姜望和左嚣的默契。

  才是“不需言!”

  每一尊超脫者的誕生,都必然震古爍今。

  每一尊超脫者的隕落,都必然驚天動地。

  哪怕如柴胤那樣在混沌海裡冒死成就,以混沌海掩蓋躍升的波瀾,祂過往的事迹,也已經足夠輝煌。祂在神霄世界裡放花的一刹那,也足夠顯耀芳華。

  哪怕如敖舒意那樣,不反抗地受死,也是六國天子聯手,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玺反複轟砸,伴随着祂隕落的,是神陸動蕩,長河翻覆。

  這一尊隐名遁世已不知多少年月的超脫者,竟然能夠抹去了當年成道的波瀾,把過往的事迹都緘藏于曆史中,長久地隐匿在隕仙林裡,冷漠地注視人間。

  逃出人們的記憶,逃出曆史的記錄,也逃出了所有過往的認知。

  但今天,祂像是一條藏在陰溝裡的老鼠……被抓到了尾巴!

  凰唯真的華衣已經越來越清晰,其上鳳圖栩栩如生。

  【無名者】的長衫倒是古拙,灰撲撲的毫不顯眼。

  章華台中星河洶湧,一時繁亮,完全蓋過真正的星空。

  在諸葛義先全盤指揮,十二樞官的分流調度下,章華台裡所有人都在忙碌個不停,各式的念頭幾乎帶着火花在樓閣間碰撞,星河呼嘯之間又屢起高聲——

  “找到了!此衣形制見載于卞景颙所作《文見于衣——覓古長衫圖文集》!”

  “這是中古時代逐龍年間的學衫制式!當時論學之風大盛,很流行這樣穿。【無名者】很可能是中古時代的人!”

  陳樸有一首很有名的詩,是紀念他業師之死所作。

  卞景颙就是他的業師。

  “并不一定!據陸以煥《近古文龍考》,在近古時代初啟之時,有一陣複古之風,使這種學衫得到複刻。當時也很流行。”

  浩然書院乃四大書院以下第一,陸以煥是浩然書院的立院祖師。這是一位專研近古史的大儒,号為“近古史學第一人”,他的着作無疑是非常有份量的。

  “其紋理是中古郁南地區流行過的【飛花錯】織法,在近古也還有人使用。”

  “布料無法辨析!布料無法辨析!不符合任何一種有記錄的布料!可能是超脫時随之升華,憑我們無法理解,請求跳過這個細節。”

  ……

  僅僅是對于【無名者】長衫的驚鴻一瞥。

  章華台就已經窮極算力,遍搜古今,以明确其根底。

  這本質上是在上枷。

  在【無名者】眼看着已經關入籠中的情況下,諸葛義先還在不斷地往祂身上加鎖,不斷地将祂捆得更緊!

  【無名者】要隐世而遺,遺世而忘,楚人卻要叫祂從頭到腳哪怕衣履紋飾都清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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