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麼不在屋裡，不怕出來被那些千金小姐瞧上？”

　　今天進展順利，唐初雪心情大好，張口就是句調笑。

　　李斯年早習慣了她這調調，隻當沒聽見。

　　“吃什麼？”

　　“陽春面。”

　　唐初雪嘁了聲，沒好氣地答道。

　　“好嘞，一碗陽春面~”

　　小二從後頭冒出來，扯着嗓子朝廚房喊了聲。

　　李斯年順勢牽住她，找了空桌落座。

　　“今天……”

　　“唐姑娘，我來給你個賠不是。”

　　剛起了個話頭，面前忽然坐了個人，正是鄭沅兒。

　　唐初雪一見她，擡手推了杯茶過去。

　　“鄭小姐好大的脾氣，可險些讓我遭人嫌棄了。”

　　說這話時，她眉眼含笑，顯然沒有生氣。

　　聽出她在說笑，鄭沅兒笑吟吟接了句。

　　“我倒瞧着這位公子不是在意皮囊之人，況且唐姑娘身手不凡，當真會站在原地不動？”

　　李斯年從這句話中聽出端倪，看向鄭沅兒的目光變得不善。

　　“她欺負你了？”

　　話音入耳，鄭沅兒忽覺背後一涼。

　　“都是為了引那誰出來，這不是沒……”

　　解釋的聲音逐漸微弱，在李斯年毫無緩和的目光中，她忽然意識到，原因是不重要的。

　　“我這不是專程來道歉了麼，唐小姐看看這個。”

　　沒敢再看李斯年，鄭沅兒将藏在背後的木盒拿出。

　　巴掌大一隻盒子，四周镂空，卻巧妙地遮住了裡面的物什。

　　“爺爺知道我對唐小姐無禮，專程從我嫁妝了挑了個頂好的妝奁出來，你可千萬要消氣。”

　　她說得像模像樣，唐初雪注意力卻沒在她身上。

　　桌下，她牽着李斯年一隻手，正安撫他的情緒。

　　“唐小姐？”

　　說着，見唐初雪并不看自己遞過的禮物，鄭沅兒輕喚了聲。

　　回過神，唐初雪無所謂地笑了笑。

　　“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，你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　　她說得輕巧，鄭沅兒卻如芒刺背。

　　“一碼歸一碼，畢竟是我吓到了唐小姐，您若是不收，我這心裡可不踏實。”

　　“再說，您幫了什麼這麼大的忙，我們也确實該好好感謝你才對……”

　　到底是在外面，鄭沅兒說得隐晦，卻足以讓人明白過來。

　　唐初雪沒再推辭，伸手接過。

　　“既然是你一番心意，我就收下了，隻是我還有些事情，鄭小姐自便。”

　　李斯年還冷着臉，唐初雪想跟他解釋今天宮裡的事，急着将人送走。

　　“無妨無妨，那我這便回了。”

　　鄭沅兒說罷，恍然間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氣了些，趕忙起身。

　　直到人消失在了眼前，唐初雪才放任自己靠在李斯年身上。

　　“她說得含糊不清，我跟你細說說今日之事……”

　　葉宇宸在一旁看夠了熱鬧，正要上前。

　　一見兩人這黏黏糊糊的勁兒，腳下一轉，往樓上去了。

　　進出宮中兩次，唐初雪與葉宇宸早被各路人盯上。

　　瞧見鄭沅兒來見他們，更是無端生出諸多猜想。

　　一碗面沒吃完，外頭便來了位排場極大的客人。

　　人還在門口，身邊兒伺候的小厮就已經進來清場。

　　“這位先生，實在抱歉，我家老爺今日有要事要清理場地……”

　　“是許大人？”

　　進來的小厮話還沒說完，就有人反應了過來。

　　小厮似也習慣了這樣的對話，颔首道：“還是老規矩，您這桌不必結賬，稍後大人走時一并算上就是。”

　　客人們似乎對這許大人十分熟悉，并不覺得被冒犯，反倒十分配合。

　　不多時，大廳就空了一片。

　　除了唐初雪還踏實坐着，其餘人均已離席。

　　“二位，我家大人用膳時不喜周遭有生人，您看？”

　　起先，小厮并未注意到角落這桌，直到其他客人都走了，他才看見這兒還有人，客客氣氣走了過來。

　　唐初雪悶頭專心吃面，李斯年垂着眸，誰也沒給他一個眼神。

　　“二位……”

　　“啪！”

　　唐初雪筷子重重一擱。

　　“你家大人吃飯要緊，旁人就不許吃了？”

　　小厮哪想到有人敢忤逆他家大人，當即就要報出名号。

　　“你這人好生大膽，可知道我家大人是誰？”

　　“他是誰與我何幹，了不起還要把我關起來不成？”

　　唐初雪說着，拿起調羹撇了撇湯面上的油，旁若無人地跟李斯年說起話。

　　“他家這面做的還算正宗，明兒你也嘗嘗。”

　　小厮在外頭哪裡遭人無視過，當即便要發作。

　　“不得無禮！”

　　門外傳來一聲斥責，湖綠長衫的中年男人緩步入内，乍一看還真有些糊弄人。

　　“你們整日在外頭就是這樣仗勢欺人？”

　　“府上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？”

　　被自家主人問得擡不起頭，小厮垂首不語。

　　兀的，角落有人嗤笑出聲。

　　唐初雪将這位許大人上下打量一番。

　　“你這人真有意思，如果沒有你的默許，底下人哪裡敢做出這種出格事？”

　　好人沒做成，還平白落得一陣奚落，許大人面上的威儀有些維持不住。

　　他克制着沒變臉，擡手作揖。

　　“姑娘這話未免武斷了些，這樣的小事從來都是他們先行處理妥當，我從未當面遇上，又如何得知？”

　　“你說是便是吧，我們吃好了，這就給大人騰地兒。”

　　本就是圖個痛快，唐初雪無意與他多說，拿着妝奁盒子上了樓。

　　在屋内來回走了兩圈，唐初雪坐在李斯年對面，支着下颌問他。

　　“這人也真是奇怪，既然做出了這種事，何苦還要立個牌坊？”

　　“多半是做給我們看的。”

　　想到方才從那人面上看到的神情，李斯年道。

　　“演戲？”

　　唐初雪完全沒往這方面想，被他一提醒，腦子裡一時沒轉過彎。

　　“這麼大費周章，就為做個樣子？”

　　“我們來的突然，這些人總要先摸摸底，以便知道該如何相處。”

　　“這能摸出什麼？”

　　想起底下那一幕，她隻覺得好笑。

　　“為人處事。”

　　李斯年隻說四個字，沒做解釋。

　　唐初雪似懂非懂，懶懶往桌上一趴。

　　“看來這地方真是不簡單，不知道這人是哪邊的。”

　　她指尖碰到微涼的壺身，揚聲喚了句白露換茶。